驿馆内,袁慎宽袖长袍,洛子商锦衣华服,两道身影对峙而坐。
袁慎魏侯有令,他不喜乔家,更无意娶妻。
袁慎交出印信、舆图、守军名册,可活放过乔家女郎一命,若拒,后果自负。
袁慎开门见山,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宣读判决,条件直白,毫无转圜余地。
偏厅的帘内,小乔端坐着,微微垂下了眼帘,卷翘的眼睫遮住眸中的情绪,倒是婢女小桃在一旁腹诽:
小桃这哪儿是谈判啊?分明是最后通牒嘛…
洛子商低笑一声,语气却陡然转冷。
洛子商袁先生好大的杀性。
洛子商可惜啊…若乔家女郎死于辛都,明日‘巍侯为夺城池虐杀和亲贵女’的檄文便会传遍九州,届时,你家主公是得磐邑快,还是失天下人心快?
袁慎瞳孔微缩,面上笑意却更深。
袁慎洛先生倒是深谙诛心之道。
袁慎不过——你当真以为,凭几句流言便能撼动巍侯根基?
袁慎更何况,当年是乔家背信弃义在先,魏家祖孙三代全都战死于沙场,杀乔女,本就是无可厚非。
洛子商杀一和亲女郎,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袁先生心中自有论断。
洛子商不紧不慢地接招,那淡定从容的模样,似乎连袁慎心中所想都把握得一清二楚。
袁慎抿起唇角,笑而不语。
洛子商继续道:
洛子商辛都虽城破,却是百废待兴,巍国大军屡战屡捷,却也是冒进多时,急需休整。
洛子商乔家联姻献城,以求自保,磐邑乃乔氏累世根基,焉州门户,拱手相让无异自断臂膀。
洛子商不如,各退一步。
袁慎哦?如何各退一步?
洛子商若巍侯只取城池,却无半分名分维系,焉州百姓难免人心惶惶。
袁慎羽扇微顿,抬眸看向洛子商,眼中锐光一闪。
袁慎洛先生想要何等‘名分’?
他已知对方所求,却偏要其亲口说出。
洛子商直视袁慎,沉声道:
洛子商巍侯既无意纳娶,乔家亦不敢高攀。
洛子商如此,便让乔家女郎能以‘侍读’之名,居魏府,婚约暂存。
洛子商此名分不涉姻亲,却可昭告天下,焉州乔族,受巍侯庇护。
洛子商如此,磐邑归巍,顺理成章;乔家得安,上下归心。
袁慎扇柄一顿,似在权衡。
袁慎印信、舆图、守军名册,空口白话可不行。
洛子商从容接口:
洛子商首批印信舆图,日落前即可奉上。
洛子商此批文书,可助魏侯即刻接管磐邑城防及府库粮秣。
他抛出诱饵,证明诚意。
洛子商余下守军名册及关隘细图,待乔家女郎安然入府,乔家确认得巍侯庇护之后,自当分两批奉上。
他巧妙地以文书为筹码,将磐邑的完全交割与小乔的安全入府绑定,形成制衡。
室内陷入短暂寂静。
两位谋士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彼此都看穿了对方的底线。
袁慎要的是速得磐邑控制权,以稳固魏劭新得辛都后的西线;
洛子商要的是为乔家争取到魏劭这面大旗下的生存空间和缓冲时间。
袁慎好,首批文书到,乔家女郎以‘侍读’之名入府,日落为限。
二人达成共识,此局只存利害。
袁慎取磐邑之实,洛子商争乔家之存。
乱世之中,弱者求生,强者取利,皆为棋手,亦为棋子。
然而真正的胜负,不在今日驿馆,而在日后泱水两岸的风云变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