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那震耳欲聋、饱含暴怒的声音宛若炸响了整个魏府,这场争执的激烈程度是昭告得人尽皆知。
不过半日功夫,府上的下人便窃窃自语,交头接耳,又是惊讶又是惶恐。
“听说男君和女郎在流云台大吵一架,男君气得直呼女郎全名,追了大半个园子!”
“你是没看见男君当时的样子,吓得我手里的扫帚都掉了!”
“女郎平日里性子那么好,怎么突然跟男君闹起脾气来了?”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男君带回来的那个乔家女,连夫人都不喜欢。”
“可我怎么听到,男君气愤喊着谁跟女郎提亲来着?”
流言蜚语在府中暗涌,朱氏正在自己屋里,对着新送来的几匹锦缎挑挑拣拣,打算给郑楚玉做几身新衣裳哄她开心,贴身嬷嬷急匆匆进来,附耳将流云台之事一五一十禀报。
朱夫人什么?!
朱氏手里的锦缎掉在地上,她瞬间满面愁容。
朱夫人吵起来了?还吵得那么凶?仲麟他…他居然吼楚玉全名?
嬷嬷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道:“听说是因为表小姐提了句什么…洛子商提亲…”
朱夫人提亲?!
朱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朱夫人提什么亲?!
朱夫人给谁提亲?!
朱夫人谁准的?!
朱氏一连串的问话,她也急得团团转。
朱夫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乔女不是好东西!
朱夫人她才来几天?啊?就把我好好的两个孩子搅得天翻地覆!
朱夫人楚玉那么乖巧的孩子,都被气得口不择言了!仲麟也是,昏了头了,为了个外人,跟自己妹妹置什么气!
她越想越气,只觉得一股邪火全冲着那素未谋面却已“祸乱家宅”的小乔去了。
朱夫人去——给我把那个乔女叫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仙下凡,能把我们家搅和成这样!
“夫人息怒!”嬷嬷苦劝,“那乔女如今是男君亲自安排的人,又有‘侍读’的名分,无凭无据的,贸然叫她来训斥,怕是不妥,更让男君和女郎难做啊!”
朱氏被劝住,但胸中那股气却无处发泄,只能恨恨道:
朱夫人侍读,什么侍读!我看就是个扫把精!
朱夫人我好好的楚玉,从小养在府里,眼看就要…就要…都是她!一进门就惹出这么大祸事!
朱夫人不行,不能让她再待下去,得想个法子把她弄走!
朱氏此刻对小乔的厌恶达到了顶点,认定她就是导致魏劭和郑楚玉争执的罪魁祸首,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把这个“祸水”赶出魏府。
相较朱氏的暴跳如雷,住在府中最幽静院落里的徐老夫人听闻此事时,显得异常平静。
她正坐在窗边榻上,听完心腹嬷嬷沉稳禀报,徐老夫人那双苍老却依旧清明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徐老夫人洛子商?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
徐老夫人可是焉州乔家那位随行而来、深居简出的军师?
“回太夫人,正是此人,”嬷嬷躬身道,“此人来历神秘,智计深沉,在磐邑交接中与袁先生有过交锋。”
徐太夫人微微颔首。
徐老夫人楚玉那丫头…竟与他有牵扯?还提到了提亲?
她沉吟片刻,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似是感慨,又似在权衡。
“太夫人,此事,怕是女郎情急之下的气话?当不得真吧?”
徐老夫人气话?
徐老夫人空穴不来风。
徐老夫人楚玉那孩子,心思单纯,若非有人撩拨,怎会凭空扯出提亲二字?还是对着仲麟的面。
她看得分明,郑楚玉那话,与其说是真要嫁,不如说是在气魏劭,在赌气。
但这“洛子商”的名字能被郑楚玉记住并用在此处,本身就值得寻味。
一声极轻的叹息从徐老夫人唇边溢出,眼中带着懊悔与自省。
徐老夫人当初允了乔家联姻之请,让那小乔以‘侍读’之名进府,原是想着,一则解仲麟为腹背受敌的困境,二则是希望仲麟能放下仇恨。
徐老夫人却万万没料到,他原来早就心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