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咏州牧所托之事,纪某自当尽力。
“有劳纪先生。”
陈翔颇有一丝恭敬道。
纪咏淡淡扫了眼苏娥皇,目光落在她的牡丹花钿上,短得如同错觉,但苏娥皇捕捉到了,那眼神里没有惊艳,没有敬畏,只有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了然。
苏娥皇莫名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脊背,她脸上那完美无瑕的温柔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这声音,这眼神,根本不像一个被州牧请来的幕僚。
她甚至觉得,他知道这牡丹是假的,知道她精心编织的“天命”谎言。
苏娥皇几乎是凭借着多年的本能,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垂下眼帘,避开了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
纪咏举手之劳。
车内的纪咏轻松回应,仿佛只是答应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只掀着帘布的手,手指极其随意地一松。
厚重的玄色帘布唰地一声落下,严严实实地隔绝了内外,仿佛从未掀开过。
苏娥皇立在原地,方才那短暂的对视,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远超权势的危险。
“夫人…快上车吧…” 身后传来陈翔虚弱而关切的催促。
苏娥皇猛地回过神,迅速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转身时,脸上已重新挂上那温婉得体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凝重与警惕。
苏娥皇夫君安心养病,妾去了。
她柔声说着,快步走向自己的华贵马车。
在侍女搀扶下登上马车,帘子落下的瞬间,她神色一凝。
她知道,身后还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也不知此人,对她来说是福是祸。
车轮辘辘,车队启程。
苏娥皇坐在舒适的车厢内,不苟言笑,眉目沉重,指尖微凉,抚摸着额间那朵精心描绘的牡丹。
第一次觉得,这曾经给她带来无数便利和野心的天命象征,此刻竟像一块灼热的烙铁,烫得她心惊肉跳。
而玄色马车内,纪咏想到苏娥皇额间那朵以假乱真、刺目耀眼的牡丹花钿,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撇了一下,但这次,那弧度并非纯粹的轻蔑,而是带上了一丝玩味,撵着手上那半块还没吃完的点心,咬了一口。
纪咏假牡丹…
纪咏咀嚼着这个称呼,眼底掠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根据他掌握的消息,魏府里,可住着一个真正的牡丹命格。
他那颗因不通人情而显得格外理智的大脑,此刻却清晰地预见到这场“真假牡丹”的遇见。
纪咏魏府的水,看来要浑了…
纪咏也好,就让我看看,这真假牡丹相遇,能搅动多大的风云,又能为我所用几何?
纪咏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安然闭目,如同蛰伏的猛兽,静待着猎物入场,静待着那场注定精彩纷呈的大戏拉开帷幕。
这趟魏府之行,协助苏娥皇只是表象,观看甚至操控这场“真假牡丹”的相遇与碰撞,才是他此行真正期待的、一盘有趣的开胃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