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席卷北地,燕洵率铁骑纵横沙场,连破三城,所过之处,宇文护的守军节节败退。
他行军如风,战术诡谲,专挑薄弱处突袭,烧粮仓、断补给,逼得李同光不得不调集重兵围堵。
而另一边,魏劭趁势北上,攻占要隘,与燕洵形成犄角之势,逼得宇文护腹背受敌。
战事胶着半月,燕洵的铁骑踏过焦土,郑楚玉随军而行,并不容易,燕洵虽沉默寡言,却总会在细微处照料她。
行军途中,他会让人备一辆轻便马车,铺上软垫;扎营时,他的亲兵会先为她搭起一座小帐,虽简陋,却比普通将士的遮风避雨;夜里寒凉,他会命人烧一盆炭火,悄悄放在她帐外,火光映着帐帘,暖意无声蔓延。
郑楚玉起初还有些拘谨,可乱世之中,生死难料,她渐渐习惯。
这一夜,大军驻扎在荒废的村落,残垣断壁间,篝火零星。
郑楚玉坐在一块断石上,望着远处将士们忙碌的身影,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旋律。
清越、孤寂,带着一丝苍凉的温柔。
她猛地转头,看见燕洵靠在一棵枯树下,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片青叶,薄唇轻抿,吹奏的正是当年在魏府时,他们曾合奏过的曲子。
郑楚玉不禁怔住。
她没想到,他还记得。
夜风拂过,吹散了几分战火的肃杀,郑楚玉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燕洵察觉到她的靠近,却没有停下,只是微微抬眸,黑沉沉的眼底映着火光,静静看着她。
郑楚玉在他身旁坐下,新奇地问:
郑楚玉你还记得?
燕洵放下叶子,嗓音低沉:
燕洵记得。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首曲子对他意味着什么。
那年燕家遭难,他被救到魏府,眼里只剩仇恨与麻木。
直到某个深夜,他听见一阵笛声。
那曲子清冷寂寥,如逆风行舟,挣扎而坚韧,曲终时又归于一种渺远的、带着淡淡哀愁的平静,莫名贴近了他的心境。
鬼使神差地,拿起一片叶子,与她的笛相和。
他短暂地忘记血仇,将悠远的思念融入其中,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里。
后来,他离开了魏府,踏上复仇之路。
无数个濒临崩溃的夜晚,他都会想起这首曲子,想起她懵懂却温暖的笑。
像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如今,他再次吹响这首曲子,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依旧明亮的郑楚玉,忽然觉得,或许这乱世,也不全是冰冷。
郑楚玉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拾起一片叶子,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抵在唇边,试着吹出几个音。
郑楚玉怎么样?
郑楚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燕洵的唇角极轻地扬了一下,如实道:
燕洵嗯,有声音。
郑楚玉:……
曲子没吹出来,笑话是吹出来了。
郑楚玉笑容瞬间一垮,幽怨地耷拉着脑袋。
见状,燕洵眼底的笑意一深,他伸手,张开双臂,从后面圈住了她,指尖轻轻捏住她的叶子,调整了一下角度,低声道:
燕洵这样。
低沉的嗓音附在她的耳边,他的手指微凉,却让她耳根发烫。
郑楚玉重新尝试,这一次,音调清亮了些,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一些声音。
燕洵松开握着叶子的手,却没有将手臂放下,垂眸深深地凝视着怀里的人。
这一刻,这片小小的山岩之上,在呜咽的叶笛声中,两颗心得到短暂的慰藉。
战火纷飞中的相依,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