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黑暗里的光

（有借鉴。）

一、坠入：黑色不是颜料，是洞口

小时候，我以为黑暗是床底的影子，是关了灯后天花板上的褶皱。直到十二岁那年，父亲突发心梗，母亲在走廊里哭到失声，我才第一次明白——黑暗不是颜料，是洞口。它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脚下，把你连人带呼吸一起吞进去。那一夜，医院的走廊长得像隧道，日光灯白得刺眼，却照不亮我心底那块突然塌陷的地方。我靠在墙角，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敲鼓，越来越快，越来越空。就在那时，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我，是父亲的同事，一个平时话不多的大叔。他的手掌很大，温度透过校服传到我的肩胛骨，像一盏被点燃的小灯，摇摇晃晃，却真真实实地亮着。那一刻，我第一次知道：黑暗里的光，不是太阳，是体温。

二、暗室：让光自己长出来

大学二年级，我因为一场失败的恋爱，把自己关进宿舍的帘子里。白天睡觉，夜晚刷手机，屏幕的光打在脸上，像一层冷霜。室友怕我饿死，把面包放在桌角，我假装没看见。第三天凌晨，我收到一条短信，是高中同桌发来的——“我刚梦到你在哭，醒来给你写这封信。”信很长，说她在图书馆看到一本诗集，里面有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她说：“你不是黑夜，你是那行字。”我盯着屏幕，眼泪砸在键盘上，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我拉开帘子，发现天已经亮了，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盛，白得几乎透明。我把那封信打印出来，贴在书桌前，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黑暗没有消失，但我开始允许另一种光进入——不是屏幕的冷光，是纸张的暖光，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依然梦到我”的光。

三、隧道：光可以被传递，也可以被制造

工作第三年，我负责的项目突然黄了，团队解散，奖金泡汤。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地铁回家，车厢像一条被抽真空的隧道，每个人都低着头，脸色被手机屏幕映成青灰色。我靠在车门上，突然听见一阵极轻的歌声——是坐在我对面的小女孩，她正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唱，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银色的线，把死寂的车厢缝出一条裂缝。她唱的是《You Are My Sunshine》，调子并不准，却足够让附近几个人抬起头。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跟着轻轻打拍子，一个抱着纸箱的大姐露出微笑，我也忍不住跟着哼。歌声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又悄悄回到小女孩的喉咙。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黑暗里的光，不一定要来自太阳，也可以来自陌生人的喉咙，来自一句跑调却真诚的歌。它无法照亮整个隧道，却足以让我们看清彼此的脸——原来，我们都不是孤岛。

四、夜航：光在更远的地方等我

二十九岁，我遭遇人生第一次重大离别——母亲病逝。临终前夜，医院停电，备用灯的光像被稀释的牛奶，虚弱地洒在走廊。我握着母亲的手，她的体温一点点流失，像沙漏里再也回不去的细沙。我哭到失声，却听见她极轻地说：“别怕，我在。”那一刻，我相信黑暗里真的有光——不是日光灯，不是手机屏幕，不是任何可见的光，而是一种“即使我离开，也依然陪着你”的光。母亲走后，我无数次在深夜被暗流吞没，却无数次在梦里听见她的声音——像被海水磨平的贝壳，轻轻贴在耳边，说：“别怕，我在。”我开始相信，黑暗里的光，不是照亮，是陪伴；不是驱散，是共存。它无法让黑夜变白，却能让黑夜不再吓人。

五、微光：把“亮”拆分成无数小份

如今，我依旧会坠入黑暗——项目卡壳、恋人争吵、身体报警、父母衰老……黑暗从未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出现。但我开始学会制造微光：

——在加班到凌晨的办公室，给自己泡一杯热可可，让香气在键盘缝隙里发芽；

——在恋人冷战的日子里，把“晚安”改成“明早想吃豆浆还是牛奶”，让对话重新流动；

——在父母体检报告出来的那天，陪他们去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让蒸汽模糊那些“万一”的字眼。

这些微光无法驱散黑暗，却像夜空里的星群——一颗不足以照亮道路，无数颗却足以让我们辨认方向。它们不是太阳的替代品，是太阳的“分包商”——把“亮”拆分成无数小份，悄悄放进我们的口袋，让我们在坠入洞口时，仍能摸到一点点温度。

六、尾声：黑暗里的光，不是奇迹，是体温

黑暗里的光，从来不是奇迹，是体温——

是陌生人手掌的温度，

是纸张墨水的温度，

是陌生人喉咙里跑调的歌，

是母亲临终前极轻的“别怕，我在”，

是自己给自己泡的那杯热可可，

是“即使全世界都不理解我，我也依然抱紧自己”的倔强。

它无法让黑夜变白，却能让黑夜不再空旷；

它无法让痛苦消失，却能让痛苦不再孤单；

它无法让遗憾圆满，却能让遗憾不再锋利。

所以，请继续制造微光吧——

在黑暗里点一支蜡烛，在雨里撑一把破伞，在深夜给自己煮一碗面，

让光从体温开始，从心跳开始，从“我依然愿意继续”开始。

然后，你会发现——

黑暗从未被击败，

却被一点点照亮，

被一点点温暖，

被一点点，

熬成可以饮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