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Chapter10

  时光如水，日夜奔流不息。 

  赵露思从书桌上抬起头，窗外天空如洗，月上中天，梧桐树凋败的枯枝在呜咽的风声中摇晃，橘黄的灯光打在玻璃上，映照出女孩的脸。恍然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圣诞前夕，她打开手机，各种软件的圣诞活动铺天盖地的向她推送着弹窗。

  这段时间，她过的平淡却又不平淡。

  她艰难的追上课程的进度，慢慢回归了一名普通高中生的生活节奏。开始真的很困难，一个积极的人想要坠入深渊，就只在一念之间，而一个消沉的人想要变积极，却要经历抽筋断骨自我剥离的过程。更何况，学习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课堂上有听不懂的，赵露思就记下来，放学跟吴磊一起回家的路上问他，他亦是知无不言，还会提醒她许多学习方法。    王元对她依旧有些别扭，但也会在她对着一道题犯难时主动写出解题过程递给她。

  她逐渐感受到独立解开一道数学应用题，或是顺畅的翻译出一篇古文的快乐，会因为每天晨考几分的进步而感到雀跃。

  她开始不再和父亲争吵。她有了更在意的事情，没有再对父亲的忽视患得患失，甚至有时还会主动做另一份早饭，心里的那股劲顺了，这些于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当然更多的时候，她会去吴磊家蹭徐妈的午饭和晚饭。程婼和江庭远也常在，他们总是在吵架，却又无法真的分开。

  赵露思走在上下学的路上，有时环视周围，总会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她想着，是不是从离家出走被吴磊捡回家开始，就在做着一场没醒过来的梦。就这么一直琢磨着，踩着咯吱作响的枯叶走进校门。

  她感觉到一丝困意，合上练习册，上床睡去了。

  第二天，赵露思一如往常的来到自己的座位，令她意外的是她桌上放着两三个苹果。 她茫然的看着苹果，不知道是班上哪个同学放在她桌子上的。思索着，她心下了然。

  今天是平安夜啊。

  她没过过这些节日，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她看了看周围交头接耳的同学，有些后悔自己毫无准备。

  这时她的前座李明雪转过头，拿出一个紫红色的蛇果对她道：“露思，这个给你，圣诞快乐。”

  李明雪是个很文静的女生，带着金丝边的眼镜，声音细细的，这段时间她也没少请教她关于学习的事，一来二去，两人也产生了交集。

  “谢谢。”赵露思不好意思的接过：“不过我不知道要准备这个…”

  李明雪摆了摆手道：“就是图个乐，没事的。”

  王元背着书包走到座位里坐下，身上的羽绒服还带着外面寒冷的味道，他从耐克书包里掏出来一个蛋堡递给她：“圣诞快乐。”

  赵露思惊讶的从他手里接过蛋堡道：“你的礼物也太接地气了。”

  王元挑眉：“怎么，不想要？这玩意把我的书都熏上味了。”说完他甚至还用手挥散了一下味道。

  “要要要，谢谢。”赵露思把蛋堡放在桌膛里。

  王元把书包里的书一本一本按课程表垒在桌面上，一边在心里踌躇着，他犹豫了一会，对赵露思道：“明天圣诞节，你做什么？”

  赵露思也在整理桌面，头也不抬的说：“去吴磊家吧。”

  王元自然知道吴磊是谁。

  他停顿了半晌，问道：“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赵露思从桌膛里抬起脑袋，一缕刘海凌乱的翘在头上，她像是反复理解了他这句话，然后否定道：“怎么可能？”

  “那你们天天一起回家？”王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赵露思坐直，用手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我喜欢他，不过不是非要谈恋爱的那种。”语罢她瞪了王元一眼：“小屁孩少八卦。”

  王元心中郁结，不再说话，默默打开课本。

今天吴磊好像没在学校。 

赵露思放学就去水果店买了一兜苹果，往南岭别苑去了。她在门口瞧见了徐妈的老式自行车，了然吴磊在家里，松了口气，她敲了敲门。

徐妈开了门，她刚要问好，只见老太太轻轻嘘了一声，招呼她进来，赵露思噤声探头往里望，看见吴磊正趴在客厅的茶台上睡觉。她放下苹果，生怕发出塑料袋细碎的声音。

“昨晚到今天上午一直也没睡，吃完午饭后就趴在那了，我给他留了饭在冰箱里，你在这吧，徐妈先回去了。”

赵露思朝徐妈点点头，目送她出了门，随后，她又垫着脚尖走到茶台边坐下。

瓷杯器皿被整齐的收拢在这张大木桌的一边，吴磊安静的枕在小臂上，头顶漆黑的碎发滑落在他微皱的眉宇间，他睡得很深沉，后背伴随着呼吸声缓缓起伏着。

熟睡的少年，带着一丝几不察觉的脆弱。

赵露思也趴在他对面看着他。

或许是她的动作带来了轻微的震动，对面的少年睫毛抖了一下，然后睁开了双眼。赵露思摒住了呼吸，一时间无法解释自己的到来，他们就这样脸对着脸，眼睛看着眼睛，趴在桌面上，周围所有的物象都成了颠倒的背景，而他们也越变越小，最后变成彼此瞳孔里那小小的成像。

吴磊眼中微微泛着红血丝。看清是赵露思，放松了拧着的眉头，眼神里澄出些疲惫的笑意。他一点一点凑近了她，然后把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少年贴着她，额发弄得她皮肤痒痒的，赵露思看不见吴磊的神情，她轻声道：“吴磊，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他沙哑着声音：“外面下雪了吗。”

“没有呢。”赵露思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问。

很多年后，赵露思回忆起这年的冬天。都能想起吴磊那空旷的家，那张宽阔的黄花梨茶台，茶水沸腾着湿润了空气，还有吴磊额头传来的温度。这些画面，共同组织成了她对他的记忆，炼化成了季节的符号，从此代表了不知道多少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