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栩将云城的家搬到了眠城，离钟陌的监狱所在地方不远，但离市中心就显得比较偏僻。
这地方的出租车很少，坐第十一路公交车能路过那座监狱，也能去市中心，每天早上必须起来很早才赶得上第一班公车车。
钟母是去年离世的，钟陌也没有机会赶去见她最后一面，可能她也不想见到这个叛逆的女儿。这两年也多亏有闻栩在，至少她出狱后还能有个归宿，不至于沦落街头。
“你去洗个澡，房间里有衣服。”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钟陌的大衣里吸了水沉甸甸的，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她没有矫情的礼让，任由闻栩把她的行李箱搬进了卧室。
去年钟母去世后，闻栩料理完她的后事，把那边的房子卖了，就用钟父留下来的钱和他自己的奖学金在眠城买了所小公寓。
眠城房价高，但他也不想买市中心，想方设法在郊外买了这所公寓，只因为她在这里。
四室两厅，阳台很大，摆满了花草盆栽，外面还有个花园，他没事就去给树木修剪浇水。
平时他一个人住，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向阳的那间房里改做了书房，也算是他的卧室。
还有一间阳光充足，打开窗就能看到满园风景的房间是他特意留给钟陌的。
那间房没怎么装饰，只添置了一些必备的东西，他怕自己的审美不能让钟陌满意。
当然，如果她想重新把整座房子翻修一遍，他也没有意见，只要钟陌高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钟陌的那间屋子里，各种日常用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衣柜里有她以前买的衣服。还有几件新款的秋季女士衣裤，春夏秋冬的衣物基本都购置齐全，满满一大柜被放着的整整齐齐的。
原木色的地板上一层不染，闻栩应该是会经常打扫房间的人。
他那么爱干净，连衬衣扣子都扣得那么一丝不苟。
她随意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出来，少年倚靠在门口，头发上都是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拿毛巾擦擦头发吧！”她忍不住说。
“好。”他总是很顺从她的意见。
等他拿到毛巾，钟陌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周遭，装饰得很不错，简单舒适，适合居住。
“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当初父母留下的存款也不多，加上钟母生病那段时间也花了不少。
他温和地盯着她的眸子，好像在说，你就觉得我这么没能力？
“做兼职还有奖学金，浴室的水放好了，水温合适，你先洗。”他总是很会照顾她，进了一趟卫生间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他把手从门沿上放下，转身去了厨房里。
浴室里传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少年转过头看到玻璃门上迷朦的水雾，还有飘渺的人影，转过头时耳尖可疑地发红了。
钟陌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任由暖意包裹住自己全身。
大约泡了十分钟的样子，皮肤都有些皱巴了，她才睁开眼，像一只溺水的鱼醒过来，大口喘着气。
洗漱台上放着一排黑白色的瓶子，有股薄荷跟柠檬的清香，跟闻栩身上的味道一样。
沐浴露跟洗发露都是外国的牌子，她看不太懂。旁边放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一看就是女人用的化妆品，护肤品之类的。
她挤了些润肤露涂抹在自己枯黄的皮肤上，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在水屋中弥漫开。
洗完澡，身体舒爽了不少，那件黑色长袖的睡裙穿在她身上有些宽大了。要是换做以前可能会很合身，现在套在她瘦弱的身体上，极显臃肿。
可这两年她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她是怎样在每个黑暗的夜晚惊醒。失眠的次数多了，好像已经麻木了。
曾经的回忆像雨水冲刷过，又像是风不留痕迹的吹过。清脆的雨点与玻璃相撞发出的声响，像咆哮的野兽。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凉气瞬间席卷她全身，这股凉意迫使她颤抖了一下修长的双腿不得不弯曲了一点。
那种膝盖上钻心的痛越来越明显，她的眉心紧皱着。膝盖上的风湿骨痛是在监狱里的时候落下的 一到冬天或阴雨天气就会痛得难以忍受。
以前她总是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双臂抱住膝盖，咬紧牙关，不肯哼一声，任由冷汗打湿后背。
厨房飘来枸杞红枣粥的甜香味，似乎驱散了一些身体上的疼痛感。
她斜靠着门，看着少年从容不迫的动作，调整好火候，再盛满一碗粥放在灶台上。
碗里的米粒熬成了花朵状，红枣的汁液融合进米汤里，颜色熬成了深红色，蒸腾的白气往少年的脸上冒。
少年终于弄好一切，转过身看见她懒散的模样。黑发自然的披散在肩上，水珠不断的往下滴落，她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眉心那一抹难以抚平的褶皱。
她总是有种不加修饰的美感，就显得太过飘渺梦幻，好像只要靠近一点就会永远消失。
似乎还是在从前，他照顾她，可现在什么都变了，以前她眼里从来不会有那种戒备，陌生，冷傲的表情。
三年的时间足以成就一个人，也足以摧毁一个人。当人开始堕落的时候，世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肮脏的源头。
“你有女朋友了？以后不要带回家，我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的气味。”她想起自己衣柜里的那些女士衣物跟浴室里的护肤品，她不肯相信闻栩会有这么细心，一定是有女生放进去的。
她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
少年站在她面前，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湿透的衬衣。额头上的碎发黏在一起，有些凌乱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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