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听见口琴

落叶要有风，才敢，做一个会飞的梦。

桃花落在水里，才能不叨扰这春意渐浓。

一路上的风景简直像仙境，让人流连忘返。雅拉香波山上开满了桃花，走一程，花瓣多到要开雨刮器才能恢复视线。

纪念最喜欢旅游，他拉着赵鹏超，下车疯狂拍照。

赵鹏征一个人坐在桃花树下，玩弄着遍地的花瓣。此时的他躁郁症发作，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这里尽情撒欢。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捧起一把花瓣扔到空中，再捡起来。四周是那么的空灵神秘，让人忍不住去探索，去接触。

“我听见，露珠里一朵索玛在绽放。”

“我听见，岩石上那些传奇在剥落。”

这山歌，突然回荡在他的脑海。在赵鹏征正常的时候，他决计不晓得这歌是什么。但他此刻疯病发作，却能听到很多常人听不见的声音。

纪念赵鹏征，你在干嘛呢，我给你哥录视频呢，唱歌声音小一点。

赵鹏征嫂嫂，你听过这首歌吗。

纪念这一听就是那种又俗又土的山歌，我怎么可能听过。总之，不要唱了，别耽误我和你哥录视频。

赵鹏征被纪念训了，他乖乖听从纪念的话，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们录视频。

这一带有放牧的牧民，他们赶着牦牛和山羊随意地在公路上踏足。赵鹏超录完视频，准备离开时，被一头牦牛撞坏了后视镜。

赵鹏超你这死老头撞坏了我的后视镜，还想走？

放牧老人%&&%￥￥……&&**（少数民族语）

纪念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赵鹏超听不懂没事，我这就把这老人打得残废，让他知道惹我赵家的没有好下场。

赵鹏超面对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毫不收手，一脚踩在他身上，折断了他的双臂，打残了他的腿。很快，老人就站不起来了，整个人倒在牛群之中。

他养的牛和羊于他感情深厚，见老人被欺负，要上去进攻赵鹏超等人。

纪念的手掌被牛角扎出两个洞，剧痛的她跪倒在地痛苦呻吟。赵鹏超的拳脚功夫在全昌武市出类拔萃，一脚能将一头牛踢出三十米远。

但双拳难敌四脚，这些牛集体作战，赵鹏超的体力很快就耗尽了。

赵鹏超小征，上车，纪念，你把车往后倒，我用手雷对付它们。

僵尸驾照的纪念不小心将车开出公路，惯性作用让车倒退了一百多米，最后装到一块石头上。纪念没系安全带，安全气囊也没弹出，她的胸口受了伤。

赵鹏超用手雷炸翻牛群后迅速跑回车上，以200码的速度逃离现场。

牛群和牧民受伤，引得赵鹏征情绪不稳。他一向善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见赵鹏超伤害了这无辜的牧民，他觉得兄长太过分，要找他理论。

赵鹏超小征，你的善良太多余了。这种碍事的人，死了就死了，反正这里也没监控，没人知道是谁杀得他。

赵鹏征可是，那个人，他长得很和善啊。在车外，我远远就看见他对我打招呼了，不像坏人啊。

纪念行了，杀了就杀了，废什么话。改改你骨子里的奴性，现在，赵家是天，贱民是地，他们不配我们给与一点点善良和容忍。

杀完那牧民，赵鹏超和纪念并无负罪感，没过多久又像之前那样继续开车赏景。

赵鹏征在刚才牧民被赵鹏超找麻烦时，听懂了他说话的意思。

那牧民，第一时间就向赵鹏超道歉了，央求他给点时间将牛群安顿好。可是赵鹏超听不懂，还把他打得三级残废，又用手雷炸牧群。

赵鹏超念念，距离巴音神寺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过去后，先买些香火，拜拜离桑菩萨，再去沙依殿祈愿。这一次，我要保佑赵家，让极夜来的更猛烈些。

纪念都依你的，咱们赵家如日中天，再得天山神明护佑，必能流芳百世。而且，我很希望两个的事情，能得到神明福泽。

赵鹏超老爹的草莓王朝，听着不是很靠谱，不过封建社会才是正道。世人都贬低古时候的制度，认为那是迂腐的落后的，我不这么认为。什么美好新社会，都是虚假的罢了，不过是一大群人想一起当皇帝。但我赵家，才是唯一的王。

赵鹏征对他们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他一路上看够风景后，就在座椅上睡觉。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吃顿饱饭，在酒店里美美地休息。

来到旅游区，他们随便找了家羊肉面片馆子填饱肚子。

赵鹏征不习惯这里牧民做得面片子，他想吃饺子，想吃馍馍，想喝丝瓜豆腐汤。

赵鹏超小征，这地方没有你说的食物。这里的人主食牛羊肉，面食就是馕饼。

赵鹏征哥哥，我想吃，我想吃！我要吃三鲜饺子。

纪念给你说没有啦，乖乖吃面片。

赵鹏征我吃不到饺子，你们也别想吃饭，（掀翻桌子）

纪念（跟赵鹏征推搡起来）谁叫你打翻我的面片的。

赵鹏征不带我吃饺子！我也不让你们好好吃饭！

好好的一家餐厅，因为一盘饺子的事情变得一团糟。外面路过的游客看到这家饭馆里面在打架，纷纷略过这家店。店老板看到生意一单单错过，忙过来劝架。

纪念和赵鹏征，一个怨妇，一个疯子，两个人打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一路上赵鹏超为了调剂二人，费了不少心力，好不容易安生了一路，这又打起来了。

赵鹏超（大吼）闹够了没？打够了没？真这么爱打架，我给你俩找个擂台，你来打，打个够。

#纪念鹏超，我受够了。今天，要么我留着，要么，你就自己带你的好弟弟去寺院祈福吧。

赵鹏征我也不想和你待在一块儿了，老骂我，一点都没有哥哥的温柔。

赵鹏超小征，你听话，随便垫吧点好吗。我真的，很累了。

赵鹏征哥哥，那我走吧。我去寻找我喜欢的饺子锅贴。

赵鹏征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羊肉面片馆子，出去寻好吃的。赵鹏超想追，被纪念拦下。

纪念重新点一份吧。

#赵鹏超（两眼发黑，按揉两眼泪沟）老子跟你们出来玩是真的累。

纪念小傻子找不到，自然会回来的。他就算疯得六亲不认，也知道你才是他的经济来源，离了你，他只会被外人欺辱嘲笑。

疯疯癫癫的赵鹏征，在民俗街上回荡着。他逢人就问哪里有饺子吃，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因为这里，的确没有卖饺子的。

他蜷缩在角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忘记了赵鹏超的位置，忘记了回到哥哥身边的路。

等了很久很久，赵鹏超没有来找他。

繁华的民俗街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略过，他拼尽全力观察人群，却始终无法找到自己想见到的人。

等待产生的焦急、焦虑，加重了他的病情。此刻，他不知晓为何身处此地，是谁人带他来的这里。

夜晚，一群卖唱的年轻人在街道上放置露天音响设备，唱起自己创作的曲目。

“如果有~谁捡到我的口琴~请你还给我~”

这首名为《捡口琴》的歌突然在这条街道爆火，不是因为作曲和填词，而是演唱者银铃般的嗓音。演唱者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女生，彝族人，身穿休闲运动衣，看着很像汉人，但她说话时暴露出的家乡话证实了她彝族人的身份。

所有人都给她打赏，微信扫码的、扔现金的、送礼的，比肩随踵。

西藏景区的游客来自全国各地，唯独凉山一带的顾客特别少，因为那里的人受不了这里的高气压和极端气候，也不习惯这里的饮食。

赵鹏征莫名很喜欢这首歌，还有她的方言。这让他感受到熟悉感，家的感觉。

围观人群散尽，这里只剩下他和女生二人。

阿依小哥哥，你不打赏也不凑到人群听曲儿，挺特别啊。

赵鹏征我不能过来，我怕他们说我是疯子，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吓唬我。

阿依你还挺腼腆的么。老实说你这容貌，我想不注意你都难，长得这么帅，却这么害羞，我差点就想拉你上台了。

赵鹏征啊，你，你不觉得我很奇怪么。

阿依你是很奇怪啊。大晚上的，一个独身男孩子，在那个地方杵了好久好久不动弹，这定力，没几个人做得到。

赵鹏征我记不清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使劲回想，却找不到记忆）

阿依方才我听到你在那里轻声哼唱，还蛮好听的。你要是没有去处，不如加入我的乐队吧，我们一起在景区卖唱，还能赚好多钱。

赵鹏征乐队！我想起来了，好像在某个地方，我在那里听乐队演奏，听了很久很久无法自拔。

阿依我们乐队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现在正愁没有同伴。我看你长得顺眼，你就加入我的队伍吧，姐罩着你。

赵鹏征（肚子咕咕叫）那个，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还没有吃饭。

阿依吃饭是吧，我请你。

赵鹏征我想吃包子饺子。

阿依简单，我知道一家山西粥饼屋，那里卖你们汉人爱吃的食物。你随我来。

赵鹏征和这名叫阿依的姑娘自来熟，话不到几句就熟稔了。没办法，谁叫赵鹏征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凭借这副俊美的容颜俘获多少人的心。

阿依带他来的这家粥饼屋，开在一家麻将馆的三楼。这里的人并不欢迎汉人做生意，长居此地的山西人只好用这种方式经营属于自己的店铺。

粥饼屋里的人不少，逛完景区后，许多不喜欢牛羊肉的游客会在这里品尝鲜美不腻的华中菜。

主食有虾仁、豆沙、蒜蓉馅的包子，韭菜鸡蛋、韭黄大肉与青菜香菇的锅贴饺子，掺有枣泥的白面馒头和窝窝头。

菜有手撕包菜、尖椒变蛋、蓝莓山药、芹菜豆丝、香煎鱼干等。

比起外面清一色的烤羊腿、烤牛肉、拉条子、手抓肉，这家小店如一股清流，味道偏清淡养生。

阿依出钱点了很多菜，赵鹏征拿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他吃饭的样子很夸张，比脸大的盘子，几十个饺子，两三下就干掉了。

阿依小哥，当兵的吧，这么能吃。

赵鹏征兵？什么是当兵？我只知道我一直都很能吃。

阿依（摸了摸他的腹部和胳膊）胸肌和腹肌这么发达，还有这一身腱子肉，这么好的身材，不当兵起码也是个练家子。

赵鹏征痒，哈哈哈，这里的肉好硬的，硌得我难受。

阿依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你这怂样。你会不会乐器，我这里缺个演奏师，我一边唱一边弹奏挺不方便的。小提琴和吉他会吗。

赵鹏征小提琴......吉他......

依赵鹏征现在的精神状态，他很想说不会或者直接拒绝。但他潜意识里保留了乐理知识。常征在发疯之前，从未学过一天的乐器，甚至五音不全是个音痴。但发疯后，鬼使神差地学会了弹奏简单的曲子。

阿依给了他一把吉他，让他随便弹奏一首熟悉的歌。

赵鹏征随即就将阿依唱过的《吹口琴》弹了一遍。

不出意料，弹得非常棒，居然没有走调跑调，速度刚刚好。但阿依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拿吉他的姿势，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狼，这首曲子叫什么啊。”

“这首曲子，就叫吹口琴吧。”

“吹口琴......你这名字起的够直白啊。”

“要不是咱们太穷买不起别的乐器，我还真想不到这个名字。一开始这首曲子，我只能以口琴吹奏，没有其它乐器混搭，只好在旋律这里做做功课。没想到这首歌奏出来以外蛮好听的。”

“听说，凉山过段时间有个听见凉山的比赛，专门给少数民族歌曲设置了奖项。一等奖有50万元呢！可惜，他要三个人。”

“不用担心，快车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三个组队，去挑战这个。大奖一定是咱们的。”

赵鹏征阿依，你怎么眼睛红了。

#阿依赵先生，你这首曲子，真的是第一次弹吗。

赵鹏征是啊。

#阿依有没有人教过你。

赵鹏征没有吧。

#阿依没事，我想多了，吃饭吧。吃完了，咱们休息一晚，明天咱们继续上街卖唱。

粥饼屋的一切，被赵鹏超看在眼里。他料到弟弟的病会惹出祸事，于是一直暗中观察。没想到在阿依面前，他表现得如此乖巧。

赵鹏超（他如愿以偿吃到自己的喜好，我也就放心了。）

赵鹏超（赵鹏超啊赵鹏超，你现在为了他，好几次都失了理智。看来，你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弟弟的喜怒哀乐啊。）

赵鹏超（常征要是一直这样疯下去该多好啊，他现在这样，不必为了追查赵家而活，而是为了自己而活。这样，他不会难受，我也不用煎熬。）

赵鹏超萌生了一个想法，让常征只记得赵家的人，永远处于半疯半清醒的状态。如此，感情便永远不会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