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8（完）

大学生忽然走了过来，然后将大门关上，我警觉性地向后退了退。

他说，“多少钱？”

我愣了一下。

他又重复了一句，“我说，多少钱？”

我真的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三百块钱给我，“一次，够吗？”

这一次我反应过来了，上去就是一个耳光，他反手，一个耳光也打在了我的脸上。

“你他妈的打女人！”我大喊！

“你他妈算女人嘛？不就是只鸡？”他轻蔑，冷笑。然后步步向我走来，“你最好听话点，我不会弄疼你，你要是不配合，那就不好说了。我可是付过钱了。”

三百块钱被他轻飘飘地扔到了地上……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再后来，他就死了。”我无力地说出口。

“我们对你的身体进行过检查，你并没有受到侵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经验的警察呵声到。

我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去回忆，想到的只有那可怕的颜色，浑身也变得瑟瑟发抖起来。

警察拿出了我的手机，里面的录像记载着这一年多来我住在出租屋里所发生的事情。情侣跳楼威逼房东，房东的小孩撞到了对面女人的小孩，对面的女人扒拉楼下老头的白色背心……以及，二手手机、大学生、健壮男人三个人在某个时间里进入了情侣房间的录像。

我的父亲愿意承担我全部的诉讼费用。

直到法庭开庭之前，他一直通过律师告诉我，“你的父亲还是很爱你的，你对他来说是说是无可替代的。”

我沉默。

律师说，“这个案子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赢，你要充满信心。你的爸爸还在等你回去。”

一审结束之后，律师给我带来了好消息，“你是不是有在中华骨髓库进行过登记？你的骨髓和一个孩子匹配成功，现在有个孩子急需你的骨髓治疗白血病。这对你来说有很大的帮助。”

我的脑子想了很久，“好像有那么一回事……”那个时候，我和父亲的亲子鉴定报告刚刚出来，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我想着把命还了，不知道要还给谁，就去骨髓库做了登记。救人一命，救完了就自杀的。后半部分我没有说出口。我笑道，“谁想让自己的孩子，流淌着杀人犯的血液……这又算什么好消息。”

律师站起身来，郑重地和我说，“你是正当防卫，法律没有判明之前，你就不是杀人犯。我见过那个孩子，只有八岁，本来应该上小学二年级，因为生病连拼音都认不全。她现在因为化疗掉光了头发，家里卖了一套房子。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希望活着，他们甚至跪在了警察的面前，就算是杀人犯的骨髓又怎样，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活着！”

在律师多方的奔波，隔壁情侣的口供，以及一个孩子急需杀人犯的骨髓存活的舆论之下，二审结束，我当庭无罪释放。

父亲在身后，他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显得更老。我亦老得不像二十多岁。好像，我们之间过了好几十年，有几个世纪那么久。

后来。

那个我素不相识的孩子活了下来。

手术出院以后我和父亲回家。

夏天到了，我又回出租屋一趟，门口，一群老头们在大树底下下棋。情侣又在和房东吵架，吵架还是因为续租。原本住在我对面的夫妻他们没有离婚，女人的肚子里怀了一个孩子，虽然肚子还小，男人却呵护备至。大学生住的房间又住着一个大学生，当然，他不是个靠写黄色小说为生的大学生，他是个正准备考研的大学生。原本我住的房子，又住进了一个女孩，她是个对美好生活有所向往的女孩，见到任何人都会打招呼……

风吹起，世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