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走到电话旁,每日擦拭得洁白的听筒光滑无暇,忍不住上下抚摸了两下。
暨哲,今晚回来吃晚餐吗?
嗯。为什么这样问?
仿佛清醒了过来。
对啊,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从同居到现在,除了和自己,暨哲几时在外面吃过晚餐?
在吃饭方面,暨哲一向是个懒散之人,除了在家吃饭的时候自己主动安排菜色以外,暨哲连在酒店看菜单都会嫌麻烦。
是啊,我有什么不知足?
每天陪在顾暨哲身边的人是我,给他做饭叠衣服的人是我,同床共枕的人还是我。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你喜欢就好。
还你喜欢就好,懒就是懒,连想吃什么都懒得想。
我知道,一般暨哲表达随便的意思的时候,就是想吃虾。
换下居家服,拿上手机和钥匙,锁好门。
努力忘记那张照片,一路上想着今天用哪种手法做虾。
椒盐?油焖?香辣?爆炒?
2008年12月。顾暨哲依然保持着原先赌气的姿势,面对着墙壁。
我将虾仁粥放在桌子上,双手搓了搓冰冷的耳朵。
顾暨哲,起来吃东西。
竟是不理我。
虾仁粥。
犹如婴儿瞧见母乳,小狗见着骨头,我分明是看到他的耳朵动了一下,反正终于是愿意转过身来了。
我将我那件盖在被子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把他扶起来坐着。
啊。
什么?
喂我。
真是过分了啊顾暨哲,把我当你妈了还是保姆了。简直被气得好一阵腹诽。
然而其实内心还是欣喜的,却又带有一点,羞涩。
粥还是滚烫的,本来想等温一点再叫醒他的,可是听校医的意思,很有可能顾暨哲并没有吃午餐。
只是怕他饿着而已。
我吹了吹粥,喂到他嘴里。
他却把头别了过去。
不烫的。
没有虾仁。
真是气到肺疼,简直气到炸裂。
我买的是虾仁粥,不是虾仁,怎么可能每一口都有。
然而他就是顽固到固执,我只好重新舀了一勺有虾仁的,吹凉,喂到他嘴里。
他倒是一副病人就该接受他人照顾的姿态。
只是吃到一半,口口就虾,剩下的只有虾仁味白粥了。
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简直好气又好笑,得在他发作之前先发制人才行。
大哥,我可是跑了5间粥铺才有一个老板娘愿意给我新熬的粥啊,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喝了吧。小弟给您磕头了。
拿塑料勺子敲了敲碗橼,算是磕头了。
我要吃椒盐虾。
他却是不领情,还跟颁发召令一样的说要吃椒盐虾,而不是想吃椒盐虾。
你以为这是家里啊还椒盐虾,都3点了怎么可能有椒盐虾,别说虾了,连椒盐都没有。
我也没好气地瞪着他。
双眸一沉,顾暨哲把披着的衣服扯下,落在地上,躺下,又赌气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仿佛是被邻家大哥哥抢走糖果的小孩子。
捡起衣服,将剩下的半碗粥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我也没怎么好脸色。
顾暨哲,就问一遍,吃,还是不吃。
没想到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他终于肯好好吃白粥了。
只不过一直黑着张脸。
你不吃午餐的吗?
嗯。
为什么不吃?
麻烦。
麻烦?
不喜欢排队。
简直气结到炸裂,谁会喜欢排队,因为要排队所以不吃饭什么奇葩逻辑。
简直叫人有种弄死他也死不足惜的既视感。
那早餐呢?
宿舍有麦片和面包。
晚餐呢?
错开时间外面吃。
那午餐怎么不错开时间出去吃?
麻烦。
怎么会麻烦?
不喜欢排队。
得,这王八蛋,又绕回来了。
也对,中午休息时间也就两个钟,外面饭店不多,学生却近千,1点钟又有门禁。
但这样就不吃午餐,果然还是难以理解。
不跟你绕了,胃还痛不痛?
好多了。
顾暨哲躺下后,我又拿起旁边的体温计,塞进他的嘴里。
液水还剩下最后一瓶。
38°,比起刚才的39.5°已是好很多了。
顾暨哲,你可别烧傻了。
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腹诽这个躺得毫无感激之意的王八蛋了。
你睡会吧,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买虾吗?
顾暨哲的眼神里仿佛有光在闪烁,我分明看到里面写满了对虾的欲望。
没有虾。
没好气,简直气到心肺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