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抱在一起,这次路垚是真的想清楚了,他再也不要做那个胆小鬼了。
一阵枪乱,人群纷纷逃散开来,突然一阵闷声从耳边传来,一股滚烫的血水流入了路垚的手中,明明刚刚还笑着的人,突然倒在了他的怀里,路垚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争吵的人群从他们身旁跑过,渐渐的怀中的人也慢慢变得冰凉,可那一抹笑容却还是挂在脸上。
路垚慢慢的再也撑不下去,他跑着怀中冰凉的尸体大哭了起来,他耳边的蜂鸣声越来越大,脑海中的片段挥散不去。
他说“路垚我也爱你”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他亲自将人送入了棺材,又亲手将人埋了下去,一同埋下去的还有他的心魂,至此之后他便开始没日没夜的坐在那个江边上。
直到路淼又一次的到来,看着弟弟的这般模样,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母亲去世的早,她便从小肩负起照看弟弟的责任,尤其是路垚,她甚至是手把手的带着长大,她将他放在自己心尖上;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私心,一心一意的为着路家,她甚至可以嫁给她不爱的人,做着靠命博出来的政治家。她可以说见过的人无数,可从未见过这样魂也丢了的人,她下意识的想将弟弟带走,逃离这个墨染的血缸,可她却只看见了弟弟眼中的那股厌恶。
“路垚,跟我回家吧,不要任性了,父亲在家等着我们。”
“这下你们满意了,还真是一命换一命。”
路垚无神的说着,眼底的墨色越来越深,好似要将人吞进去一般。
路淼看着这样的弟弟便也顾不上了白老大的阻挠执意将人带了回去,回家那日,路垚站在门口望着头上的门匾冷笑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很快老爷子的怒声、叫喊声、砸东西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可唯独少了那个辩解的声音,最后的决判便是将路垚关回了他的屋子里。
自那次后路垚生了一场大病,搞得路家人措手不及,这个病拖了堪堪两年才渐渐有所好转,路垚也渐渐能下床了,可他却只是日日坐在池边望着里头的小鱼。
人人都以为路垚的病好了,可只有路家人知道他从未好过,为了他的命路家不惜高价买了一处山水庄的院子,并日日用药吊着,可看着他日渐消瘦下去的身体,路淼便一阵心疼。
她早在一年前便已经明白了,可路家的傲骨却让她做不到去乞求自己弟弟的原谅,她宁愿一日日的拖着弟弟的身体,也想要让他忘了那个人的出现,于是他开始给路垚的药中加入了一些能使人健忘的药,可她忘了路垚主修的便是医学,在第一次喝这个药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那日他也破天荒的问了路淼自己可不可以不喝,可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轻笑了一声一口气喝碗了药。
“真苦”这是他对这个药的评价
“乔楚生,可是我还是不想忘记你啊”
等路淼走后,他将手咬破,看着鲜红的血液流淌着,他将手放入了口中,血能克化掉这个药物,这是他大学无意间学到的内容,可克化的代价便是刺骨的疼痛,他咬着牙,背后的虚汗流了又流,很快他就疼昏了过去。
他想用命来换取那个人在自己心中……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路垚都记不清这是何年何时了,他越来越怕冷,就连在酷暑之时,他也是手脚冰凉,他想他也许真的要去见他了。
那天午后,路淼又来看他了,看见他又静静的坐在池旁,她便取了件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手怎么还是那么凉”说着就将人圈如自己的怀中,看着这个苍白的弟弟,她突然也红了眼眶
“路垚路垚,你不要离开好不好,至少不要那么早走。”
路垚灿灿的抬了抬沉重的脑袋,回给了姐姐一个微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跪倒在路淼的跟前
“求姐姐能在我死后将我葬在他的旁边。”
路淼凝望着他,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路垚不在亲近她了,许是他出国那日,又或许是她们打赌那日,很久了真的很久了,久到她都说不出是什么时候,她的弟弟一定要离开他们。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泪水留下来,她抱着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手不停地抖动着
“好,垚垚,姐姐答应你,姐姐答应你。”
路垚吃力得举起一只手替她拂去了泪水笑道
“阿姐,这几日我总能听见那声枪响,可是我真的不再怪你了……”
“路垚!”
余晖下,女子抱着少年的尸体不停地痛哭着,直到少年的身体彻底凉下来,陆陆续续有人闯了进来,一时间这间院子里铺满了悲痛,洁白的素缟在路家整整挂了七天
后来路淼真的信守了承诺将路垚葬在了乔楚生的旁边
‘乔楚生 1891—1926’
‘路 垚 1904—1930’
‘吾爱垚垚’
‘吾爱楚生’
‘你可安好’
‘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