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见他被风吹的发抖,海边的风凉,八月秋风能把人吹透,戚印用手肘挡着打了几个喷嚏,戚继光把衣服递过去让他穿上。
戚印接过来,拿在手里不愿意披上。
“你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戚印心里的委屈终于憋不住了,“我不就是……”
戚继光听见孩子这样说,不由鼻头一酸,伸手揽过戚印,把他抱在怀里。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是你为什么……”
“没事了……”戚继光心里也难受,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每夜都从噩梦中醒来。
“你知道我每天夜里都在做噩梦吗?我每天都从噩梦里吓醒!”戚印推开戚继光说,“你知道我这四年怎么过得吗?我没办法和同学说,没法告诉我的家长!我只能醒来哭到睡着,没人理解我……”
“四年?”戚继光问,“不才过去一年吗?”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戚印擦了一把眼泪,“我到了未来……”
“你在未来,父母对你好吗?”戚继光再次揽过戚印,把他抱在怀里。
“挺好的……”戚印刚才哭了,现在还在抽气。
“你学戏没少吃苦吧?”戚继光想起白天那姑娘的话,于是问。
“没,挺好的,老师对我们很好——”戚印说话带着鼻音,看来又还没哭好。
“别哭了,再哭嗓子就哑了——”戚继光轻抚着孩子的背。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戚印抬起头看着戚继光,戚继光一笑。
风吹的有些冷,戚继光拿衣服给戚印披上,戚印哭的累了,戚继光拉着他做到椅子上。
“那是你的同学?”戚继光问。
“女生叫粉妮,男生叫琴语,他俩儿是我在学校的哥们!”戚印靠在戚继光怀里,眼望窗外,“我们一起演过救风尘。”说到这里,他有些失落,屋外桂花儿零落,翩翩飞舞。
“您要是能看我们演出多好?”戚印说到这里,看了戚继光一眼,“我真希望那天舞台下有您。”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戚继光抚着戚印说。
“您是一个好将领……”戚印说到这里,轻叹一声,他感觉好累,好困,“我想睡一会。”
“真希望我不是将领,只是一个父亲。”戚继光抱着戚印,真希望这不是梦。
“睡着了?”
“好困……”
戚继光看见戚印两腮通红,于是摸他额头,只觉得滚烫。
“这孩子,早叫你穿衣服还不听。”戚继光自言自语的说,说完抱起他回到自己屋子里,给他盖上被子。
迷蒙中,戚印似乎回到现代,他坐在教室里上文化课。
之后和粉妮、琴语一起去练功房学习戏曲,老师进来叫他们化妆上台,为中秋节表演。
只是老师选的不是应节戏,而是一出很熟悉,却从没有学过的戏。戏文讲述了父亲因儿子不服调令而斩子的故事,这戏越唱越真,渐渐的似乎鼻子也能闻到血腥味。
“我不唱了!我不唱了!”戚印扯掉领子上的小蜜蜂丢在地上,用手扯掉袖子里的水袖。他不想唱了,可是其他人似乎没听见,任然唱着不合辙不押韵的台词。
舞台忽然变成了战场,面前的演员他越看越害怕,天昏地暗,戚印像拿手机照明,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惊慌失措的他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戏,唱完就结束了,可是面前的场景越看越真。
“你们再唱什么!”戚印往后退,却发现后面的没了路,前面的人逼近,“不要,不要!”
“不要杀我!”
戚继光本来躺在床上打盹,忽然听见身边的戚印大喊大叫的,于是坐起来想喊醒他。
喊了几声,戚印忽然一下睁开眼,看着戚继光,片刻坐起来抱住他问:“这只是一场戏,一场梦对吗?”
看着戚印颈上的伤痕,戚继光心中又怜又痛,抱着他拍着他的背。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戚继光安抚着儿子。
屋外粉妮听见响动走了过来,以为戚印遇到什么事情,于是用力砸门。
“戚印你怎么了?”粉妮在门外喊道,心里记得像火烧干锅似的。
“吱——”
门开了,是戚继光开的门,粉妮一步蹿了进去,看见戚印靠在床上,于是问他刚才怎么了。
“没事,做噩梦了。”戚印强笑一下。
“真的?”粉妮再次询问他,并且靠近来。
“真没事儿,我父亲在这能有什么事情?你快回去睡觉吧!”戚印靠在床上和粉妮说。
“你父亲?”粉妮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留着胡须的男子,有些面熟,“他是?你父亲不是编剧吗?”粉妮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父亲不是现代人吗?”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梦吗?”戚印坐起来,问粉妮。
粉妮楞了一下,转身看着戚继光,“他?他是?那个谁?那个戚继光?你的梦是真的?还是说你是古代人?”
粉妮现在混乱了,她敢觉自己肯定和戚印一样在做梦。
“不对不对,这是梦吧?完了完了,我被你带沟里去了,也开始做青天白日乱梦了!”粉妮摇着头说。
“你不信掐一下……哎呦!你掐我干嘛呀!”
戚印一句话没说完,粉妮过来就掐自己一把。
“你不是让我掐一下嘛!”粉妮坐在他床边说。
“我让你掐自己!”戚印感觉粉妮这一下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哦,那就当我报仇了吧!”粉妮嘟囔道,戚印之前在学校排练打金枝时手滑,真给了她一巴掌。
“我哪……”戚印说到这里,想起来了,“你可真记仇……”
“戚印,你的梦居然是真的?”粉妮还想问,却被戚印赶回房间了。
“大男大女的,你也不怕被人说闲话……”戚印低着头嘀咕一句。
“谁说闲话我撕烂他的嘴!”粉妮出门听见这一句一昂头说。
戚继光冲着屋外一笑,这姑娘真飒啊!
关上门一转头,发现戚印又像犯了错的小猫一样低着头。
“快睡吧……”
二日一早,粉妮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琴语跟帮忙,粉妮比琴语大两岁,懂得人情世故也多一些,觉得白住白吃人家的过意不去,于是一大早便拿了扫把给人打扫卫生。
早上将士们都起来了,佥事的嘴大,把戚印回来的事情给抖落出去了,这会儿正是吃早饭的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在议论这事。
“我就说吧!咱总兵不能够的!”一个士卒拿着馒头对着另一个军士说。
“人之常情——”那个军士喝了一口米酒。
粉妮在擦窗户,刚好听见,也没听懂什么意思,于是擦完一处又换了一处。
“听说戚印昨天回来找总兵了!”
“大早上的你可别吓我了!”
“我听佥事说的,昨天晚上回来的,脖子上的刀口还在了!”
“啊!你快闭嘴吧,尽鬼扯!”
没多大会儿又来了几个人,也在议论这事儿。
“我看见了,昨晚上还哭来着!”
“哟,难道有怨气?”
“被亲老子杀了,这怨气能不大嘛!”
“那,他回来是……”
“别说了,说的我心里直发毛!”
门口站着的人蹲着茶水,聊天,余光瞥见戚继光来了,赶紧冲屋里咳嗽。
要说这事儿是越传越邪乎,清晨还是戚印还活着,早上就已经变成戚印的魂子回来找戚继光诉怨了。
本来戚继光也没怎么管,他在想怎么安排戚印,来到食堂听见这邪乎至极的话,喝水差点呛到。
“咳咳!”
“总兵怎么了?”
戚继光放下碗,看着身边的士卒,这人就是刚才和人讲戚印魂子来索自己命, 被自己拿宝剑赶走,在院子里哭了一宿的说书先生。
“总兵您看着卑职做什么?”
“谁告诉你,戚印的魂子来索命了?”
那人听完,往后退了一步,躬身低头不敢动弹,怎么传到总兵耳朵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