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来回穿梭，相互敬酒，难得参加这样的大宴，太师国师亲至，文武百官亲临，对有些人来说，也是一个攀关系的好时机。
而这场大宴的主办者萧瑟，却始终端坐于高台之上，一言不发。
他这样越发叫人摸不着头脑。
萧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依次向太师和兰月侯敬了酒，走到中间又看了看上面的萧瑟和楼上的萧南曦，终是甩了甩袖重新坐了回去。
兰月侯凑近道：“太师，我看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要不了一会儿，他就会把想要谈话的人逐一叫上去，谈了什么，交易了什么，就是这次宴会最大的秘密。”
太师却是看向萧瑟，笑道：“可他做事，总喜欢出其不意啊！”
兰月侯继续问道：“太师，您这次和他重逢，感觉怎么样？”
太师道：“他就像当年一匹没被驯化的小马驹，方才见着，看他神情，还以为他变了，可现在看来，只是小马驹，长大罢了。”
兰月侯目光移向对面，“你看对面那两位，平时明里暗里，斗得多厉害，现在不一样坐在一起吃饭吗？”
太师点了点，“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王萧崇和赤王萧羽坐在一桌。
萧崇轻叹了一声：“我记得，我们三个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吧？”
萧羽依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们曾坐在一起吃过饭吗？”
萧崇点头：“有的。那个时候，兄弟们中，只有你和老六，不会叫我瞎子。”
萧羽点头：“记得。也不知道，台上的那位还记不记得。如果记得，是不是也应该请我们上去喝一杯啊！”
萧崇端起酒杯，“你若愿意，可先行上前。可若是你敬他酒，他应该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萧羽冷哼一声，“他也配。”
萧羽目光一转，看向了萧南曦，从进来到现在，她连一句话都不曾和他说过，她大概是知道了吧？
看着她身边那人，握着杯子的手不断用力……
他哪里配得上她了？
她喜欢耀眼的红色，他也跟着她一起，常年穿着赤红色的衣服，只希望她的目光能在他身上停留得久一些……
可她还是离开了，已经，投入别人的怀抱……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萧羽手中的杯子被捏得粉碎。
不仅是他身旁的萧崇，就连对面的兰月侯也看了过来。
萧羽压下心头的阴霾，嗤笑道：“六哥这杯子，质量不怎么好啊！”
兰月侯眉头一皱，若他没有看错，他刚刚看得方向是……
他这小侄女向来心软，等宴会结束了，他得和她说一说了。她虽修为高深，可心思太过简单，有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那边已经有千金台的侍女为萧羽换上了新的杯子，兰月侯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移开了目光。
上面的萧瑟终于动了，他倒了一杯酒，站起身来，“各位！”
交谈声戛然而止。
“都喝好了吗？”
“喝好了！”
“喝好了！”
回应声不绝于耳。
萧瑟举起酒杯：“那我这杯酒，敬大家！”
他回来了，他们可以选择追随，也可以选择对抗！
还有躲在暗处的那些人，你们，准备好再次交战了吗？
全场寂静。
十六道白衣忽然从场边掠出。
他们腰间挂着刀剑，面容无一例外都年轻俊郎，从场边纵身掠出，稳稳地落在了那由千金所铸的台上。
白衣雪月城！
萧瑟在空中楼阁之上，十六袭白衣在后方千金台之上。
萧瑟举杯，他们与其同举。
“敬大家！”萧瑟高呼。
“敬大家！”十六人与其同喝。
“走吧。”唐莲，雷无桀、司空千落、叶若依也走出了那座空中楼阁，纵身一跃，落在了萧瑟的身边。
“剑起！”
雷无桀怒喝一声，持剑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转了一下。叶若依也纵身而起，手中之剑与雷无桀交错而过。
十六名雪月城弟子同时扬剑，他们每两人对剑而立。剑起剑落，身形若穿蝶飞花，步伐轻盈若绝世舞者，进退回旋之间，急促飞快的舞动中，剑身上闪着流星般的光芒……
“殿下！”底下的臧冥急道：“我们先行离开吧。”
萧崇听到了那清脆的拔剑声，摇头道：“朝中百官，天启世家全在此地，他不敢乱来的。”
萧羽冷笑着看着台上：“如果你能看到此情此景，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乱来了。”
“鼓起！”萧瑟再呼。
台上有一一人之高之红色大鼓，司空千落一跃站在大鼓之上，长枪舞动，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着那大鼓！
声若雷霆，震惊十里！
那楼阁之上，抚琴之女为了跟上那急促的鼓点已经满头是汗，那吹着长萧的女子身形已经摇摇欲坠，那抱着琵琶的女子已经拨碎了两根弦，而那玉笛上已经隐隐有裂痕。
但她们没有停下来，她们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那悲怆的剑气，悠长的鼓声，逼着她们只能再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这是什么？”董太师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浑身热血上涌的感觉了。
兰月侯沉声道：“剑舞。”
雷无桀，叶若依以及十六名雪月城弟子收了剑，站在了萧瑟身后。司空千落收了枪，只身站在大鼓之上，四名乐女都停了下来。
而底下的人，久久不能回过神。剑舞虽停，但杀气未散，赤忱者一腔热血上涌，胆小者汗如雨下……
萧瑟走到最前方，淡淡道：“愿今日之后，各位都能在这座天启城好好活下去！”
还未等众人细细品味萧瑟话中的深意，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圣驾到！”
众人皆惊，连忙站起身来，到门口迎接圣驾。
先是一队虎贲郎跑了进来，列在左右。
千金台众人纷纷下跪，“恭迎圣上！”
此刻站着的只有五个人，弯腰行礼的太师，国师，萧南曦，李相夷，以及毫无动静的萧瑟。
在辉煌的銮驾之前，还有六人。
一人手着端着香炉。
一人手里捧着典籍。
一人拿着镇国宝剑。
一人举着传国玉玺。
掌香监瑾仙公公。
掌册监瑾玉公公。
掌剑监瑾威公公。
掌印监瑾言公公。
第五人走了进来，那人一身紫衣蟒袍，眉宇间隐有威严，两道眉毛已经雪白，他站在了四位大监的身后，沉默地望着千金台前的众人。
大监，瑾宣公公。
而大监身后，竟还跟了一位妙龄女子，认识她的人都不敢小看了她，她正是药王的亲传弟子，神医华锦。
其他人依然匍匐着，因为銮驾中的那个人还没有说“请起”。
銮驾的帘幕并没有被掀开，里面的人并没有下来，只有一个略带疲倦的声音从中响起，“你回来了？”
萧瑟点头：“回来了。”
“听说，你的病已经好了？”明德帝说着，自己却咳嗽了几声。
萧南曦听着这咳嗽声，眉头紧蹙，父皇身体还没好，这样一折腾，怕是又要受不少罪。
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再次蒙上了一层阴翳。
“好了。”
“好了就好啊！孤近日身子不太好。不能常来看你。”明德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据说你现在把自己称为‘萧瑟’，为什么？”
“好听。”
“也罢，你喜欢便好。”
听着二人的对话，就好似是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严厉的父亲再见到叛逆的儿子，依然不舍得说一句重话。
且不说萧崇满心酸涩，以及萧羽的熊熊怒火，便是其他人，内心也不由得产生了动摇。
明德帝再次开口，“曦儿，带着他上前来。”
这个“他”是谁，众人早已明了。
“父皇。”萧南曦牵着李相夷走近，站在帘幕之前。
“孤的小曦儿长大了，认定他了吗？”
“认定了。”萧南曦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国师啊。”明德帝点头唤道。
“陛下！”国师连忙回应。
“帮孤挑个吉日吧，趁孤还能起身，想为我的女儿，办一场婚宴。”
说完，又是两声咳嗽。
明德帝说完这句话，跪着的人，反应各异，国师则是连忙称“是！”
“父皇……”
萧南曦眼中已经有了泪光，想要上前，却被明德帝伸手阻止了，他再次看向萧瑟，“你长大了，孤不会再向当年一样管教你了，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好。”萧瑟沉声道。
“诸位爱卿都起吧。孤，不是刻意地，要怠慢各位爱卿，只是孤和这儿子已经好久未见了，所以，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和他聊上几句。请各位爱卿谅解吧。”
“臣等不敢！”百官齐声呼道。
“走吧。”明德帝轻声说道。
站在他前方的华锦却忽然转身，“陛下。”
“华锦，你想留下吗？”
听到这个称呼，跪着的沐春风眼睛亮了。
华锦道：“我这边有几个朋友，我跟他们许久未见了！”
“那好吧！”明德帝点头，“晚些时候，让月离，带你回宫吧！”
“多谢陛下！”华锦屈膝，瞬间开心了！
瑾宣公公转过身，朗声道：“起驾！”
“恭送陛下！”千金台门口，众人再次高声呼道。
明德帝离开之后，龙邪将气得不轻的萧羽扶了起来，率先离开了。
萧瑟淡淡道：“散席！”
众人闻言，也依次退场。
国师不禁感叹道：“他还是这天启城里，唯一的天之骄子。”
“一直都是啊！”太师附和道。
“到钦天监小憩片刻？”国师邀请道。
“老朽的荣幸啊！”
“太师请！”
“国师请！”
两位老人离去，在场只剩下一个萧崇了。
他走到萧瑟身边问道：“为何当初二哥去雪月城接你，你不肯离开，如今却还是回来了？”
“我只喜欢自己做选择。”
萧崇不欲与他多言，看向萧南曦，“曦儿，明日二哥哥再来看你。”
自明德帝离开后就在失神的萧南曦反应了过来，道：“好，我也有事，要和二哥哥商量。”
“好！臧冥。”萧崇伸手，臧冥连忙上前，扶着他离开了。
所有人散去，偌大的千金台瞬间冷清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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