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城的雾与温度

穿云城的雾是带着温度的，像刚拧干的湿毛巾裹在脸上。克鲁鲁走出房间时，走廊的金属地板发着潮，昨天沃尔德杰尔斯泼的那点禁井水，在地上洇出个浅痕，边缘结着层细白的盐，像谁撒了把碎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是莱西给的软底布鞋，鞋尖沾着点紫绒草的绒毛——早上整理花盆时蹭到的，当时没在意，现在倒成了雾里唯一的颜色。

种植区的木门没关严，风推着雾往里面灌，发出“吱呀”的轻响，像有人在门后叹气。克鲁鲁推开门时，裙摆扫过门槛上的露水，湿了一小块，凉丝丝地贴在脚踝。她低头拍了拍，视线却被脚边的东西勾住了——是老护卫长那只刻着“城”字的陶盆，裂了道斜斜的缝，盆沿还粘着半片干枯的紫绒草叶，叶尖卷着，像只蜷起的小虫。

“克鲁鲁？”沃尔德杰尔斯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带着点含糊，“你看这井。”

她循声走过去，走三步就撞上了个硬东西，是沃尔德杰尔斯的铁皮桶，桶口朝下扣在地上，桶底的泥印在雾里晕开，像朵没开的花。沃尔德杰尔斯蹲在禁井边，络腮胡上挂着的雾珠滚下来，砸在井沿的金属网上，发出“嗒”的轻响。他指了指网眼，昨天还缠着的银丝少了大半，剩下的几根垂在井里，被风一吹轻轻晃，像谁忘了收的银线。

“刚才数了，少了二十七根。”沃尔德杰尔斯伸手捞了根，指尖刚碰到，银丝就“啪”地断了，化成点金粉飘进雾里，“邪门得很，跟莱西的草似的。”

“我的草怎么了？”莱西的声音紧跟着过来，带着点喘，怀里抱着个破花盆，盆底的洞大得能塞进拳头。她把花盆往地上一放，土块簌簌掉，露出的根须空得像团乱麻，“早上浇花时还好好的，就转身去拿水壶的功夫，根就成这样了，像被什么东西舔过似的。”

克鲁鲁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些空根，干得发脆，一碰就碎。她注意到花盆边缘有几个浅浅的牙印，比指甲盖还小，印子里沾着点金粉，和刚才银丝化的粉一模一样。雾里的甜味浓了些，是禁井水的味道，她突然想起昨天沃尔德杰尔斯递过来的那捧水，当时没敢喝，现在倒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里格斯呢？”她站起身，裙摆又扫过地面，沾了更多的湿土，“他的金属片……”

话没说完，雾里传来“哐当”一声，是金属落地的响。三人往那边走，沃尔德杰尔斯走得急，差点踩翻莱西的破花盆，莱西“哎呀”一声扶住，嘴里念叨着“这可是我用穿云城的土种的第一盆”。克鲁鲁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在雾里忽明忽暗，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好像昨天早上，也是这样跟着他们来看花盆，也是这样的雾，连脚边的铁皮桶都在同一个位置。

里格斯塔福特倒在地上，眼镜摔成了两半，镜片上沾着雾水，看不清他的眼睛。他手里攥着块东西，是金属托的残片，边缘毛毛糙糙的，上面刻的城徽被啃掉了一角，露出银白的底色。“信号……”里格斯塔福特的声音有点抖，“云空间发不出去消息，刚才想修，就被这东西绊了一跤。”

克鲁鲁弯腰想扶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胳膊，就听见雾里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很轻，像蝴蝶飞过。她抬头，看见远处议事厅的屋顶上落着个黑影，手里好像拎着个网，网眼闪着光，像撒了把星星。雾突然淡了一瞬，黑影转身时，她看见那网晃了晃，掉下来点东西，飘到半空化成金粉，和银丝、根须里的粉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莱西的声音发颤，往克鲁鲁身后缩了缩。

克鲁鲁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湿的裙摆，上面的泥印被雾泡得更晕了，像幅没人看得懂的画。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云金戒指，冰凉的，没什么反应，但心里却突然冒出个念头：这雾，好像比昨天更重了些。

里格.斯塔福特哎，哎，哎，今天云空间没人聊天了，那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