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在傍晚突然倾盆而下的。
马嘉祺撑着黑色长柄伞走在校园小径上，皮鞋踩进水洼，溅起的泥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湿意顺着小腿蔓延上来，他下意识地将左手按在西装内袋上，像是要护住什么宝贝。U盘棱角硌着肋骨，金属的凉意隔着衬衫布料渗进来，和皮肤表面的湿冷形成诡异的呼应。
刚才在办公室送走张教授后，他几乎是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学校。办公桌上那滩水渍还没干透，晕开的形状像个模糊的量子云图。严浩翔塞给他的U盘项链此刻就贴身藏在内袋里，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它细微的晃动，像一颗不安分的粒子。
马嘉祺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强迫自己回想刚才在文件柜夹缝里的画面——严浩翔近在咫尺的呼吸，贴在脖子上的温热吐息，还有那只大胆游走在腰线的手。理性告诉他这一切都荒唐至极，可身体的记忆却异常清晰，特别是U盘滑进衬衫领口时那瞬间的冰凉触感，现在想起来还让他耳根发烫。
马嘉祺把持住，马嘉祺
他低声对自己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
马嘉祺"不过是家族利益交换，别想多了。"
回到公寓楼下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他住在学校分配的教授公寓12楼，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小半个校区。指纹锁识别成功的嘀嗒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屋内一片漆黑，他没有急着开灯，而是先做了件极其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把三道门锁全锁死了。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柔和的暖光，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马嘉祺扯松领带，金属领带夹滑落到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他掏出内袋里的U盘项链放在玄关柜上，指腹摩挲着光滑的金属表面。U盘设计成钢笔形状，确实像极了他常用的那支万宝龙签字笔。
马嘉祺无聊
他低声评价，转身走向书房。可没走两步又停下，回头盯着那枚静静躺在黑暗里的U盘。几秒钟后，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折回去一把抓起U盘塞进睡袍口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书房的设计和它的主人一样极简冷淡。巨大的落地窗此刻被暴雨冲刷得模糊不清，窗外的城市霓虹在玻璃上化开，形成一片片流动的光斑。书桌上摊着几份量子纠缠的论文和期刊，其中一篇《论量子态叠加与情感观测的相关性》被他用荧光笔重点标记了几处，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突然让他觉得无比讽刺。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照亮了马嘉祺线条分明的侧脸。他将U盘放在触控板旁边，指尖悬停在上方迟迟没有动作。脑海里回响着严浩翔那句戏言："薛定谔的猫需要观察者才能确定状态，教授打算让秘密叠加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解锁界面跳出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他备注为"麻烦制造者"的联系人。
严浩翔"教授，薛定谔的猫饿了。"
马嘉祺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足足半分钟，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拿起手机，指尖在输入框里敲打："无聊至极。"想了想又全部删除，改成"严浩翔，请自重。"可看着屏幕上那几个一本正经的字，他又烦躁地锁了屏。
手机刚放下就再次亮起，还是严浩翔。
严浩翔"教授研究量子纠缠时，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命运纠缠？[图片]"
这次马嘉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那张图片。屏幕上是六年前大学开学典礼的新闻照片，照片中央是校领导和优秀新生代表，严浩翔作为明星学生站在最前排，笑得阳光灿烂。而被他用红圈特意标出来的角落位置，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男生正低头整理着什么——是当时作为学生代表助理的马嘉祺。
马嘉祺的呼吸猛地一滞。他记得那天，因为前一晚帮导师整理资料到凌晨，他整个上午都精神不济。可严浩翔是怎么注意到角落里的他的？那时候他们明明素不相识。
他放下手机，视线重新落回那个小小的U盘上。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着他的理智神经。这个严浩翔，到底想干什么？
手指终于握住了U盘，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将U盘插入电脑接口，屏幕上立刻弹出提示框：是否打开"量子纠缠态观测"文件夹？
鼠标光标在"是"和"否"之间来回移动。马嘉祺深吸一口气，想起联姻签字那天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严家那孩子...点名要你，别问原因。"当时他只当是豪门间又一场利益交换，现在想来，疑点重重。
最终，他闭上眼，用力按下了鼠标左键。
文件夹命名为「观测记录：2009-2023」，创建日期是三年前。马嘉祺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他点开文件夹，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子文件夹和文件，时间跨度惊人地从14年前开始。
第一个文件是张泛黄的JPEG图片，他双击打开——照片里是8岁的他抱着物理竞赛金奖奖杯站在领奖台上，表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而在照片背景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男孩正偷偷探出头，对着镜头比了个耶。虽然时隔多年，但那张眉眼清亮的小脸，分明就是小时候的严浩翔。
照片的拍摄日期显示是2009年7月15日，那是马嘉祺祖父去世后的第一个夏天。他忽然想起，那年严家确实因为生意往来，在马家老宅暂住过一段时间。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见过面？可他对此毫无印象。
马嘉祺的手指微微颤抖，点开了下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杨氏双缝实验：情感波动数据」。里面是十几份扫描件，看起来像是初中日记。最新的一份标注着日期：2014年9月12日。
严浩翔"今天又在科学展上看到马哥哥了！他的电磁感应实验项目比所有展品都耀眼！我跟在他后面走了三条街，他都没发现我...不过没关系，我把他的实验笔记偷偷拍下来了，回家要好好学习，以后也要像他一样厉害！对了，今天在图书馆借了本《时间简史》，虽然好多地方看不懂，但马哥哥喜欢物理，我也要喜欢！妈妈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不知道马哥哥会不会成为我的老师呢？"
稚嫩的字迹旁还画着一个简笔画小人，戴着夸张的眼镜，旁边写着"马哥哥"三个字。马嘉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说不清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
他机械地点开下一份日记，然后是下下份...时间线一直延续到他上大学。
2016年10月8日：
严浩翔"马哥哥考上物理系研究生了！我也要加油考进A大！听说他是苏教授的得意门生，好厉害！今天在新生报到处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又长高了..."
2017年5月20日：
严浩翔"马哥哥获得了国家优秀青年学者奖学金！在颁奖礼上看到他穿西装的样子，比我拍过的所有明星都好看...偷偷录了视频，已经看了103遍。被经纪人发现会骂我的吧？不过没关系，这是我的秘密。"
2018年3月15日：
严浩翔"得知马哥哥要出国深造的消息，难过了一整天。如果我早点认识他就好了...不，我一定会追上他的！"
...
马嘉祺感觉自己像在看一部漫长的纪录片，记录着一个他完全陌生的暗恋故事。而故事的主角，竟然是自己。窗外的雷声越来越频繁，闪电照亮他震惊的脸，又迅速坠入黑暗。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最后一个文件夹，命名为「量子态坍缩：现在进行时」。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他犹豫片刻，戴上了耳机，手指按下了播放键。
雨声背景中，传来严浩翔清澈的歌声，唱的是首童谣：
严浩翔"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马嘉祺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小时候哄生病的妹妹时常唱的歌，旋律很冷门，他只在马家老宅唱过。
歌声突然停顿，紧接着是严浩翔低沉的声音，带着潮湿的笑意：
严浩翔"找到了，马嘉祺。我说过，我们会纠缠在一起。"
耳机里的雨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就在耳边。马嘉祺猛地抬头，视线穿透雨幕，落在阳台的落地窗外——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他看清了那人的脸。严浩翔浑身湿透，黑色T恤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即使隔着被雨水模糊的玻璃，也能感受到他亮得惊人的眼神。
马嘉祺的心跳瞬间失控，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窗外的严浩翔看到他的反应，竟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抬手在布满水汽的玻璃上慢慢画了个符号——物理学中的无穷大符号。
马嘉祺颤抖着手摸向手机，想要报警的念头只持续了一秒，就被屏幕上亮起的新信息打断了。依旧是严浩翔。
严浩翔「别挣扎了，马嘉祺。我们的波函数早已纠缠。」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不紧不慢的节奏，在雷雨夜显得格外清晰。
马嘉祺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雷声。几秒钟后，门铃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严浩翔带着笑意的声音，穿透门板传来：
严浩翔"教授，雨太大了，我好像...量子隧穿失败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认真：
严浩翔"马嘉祺，开门。我来解释量子隧穿的另一种可能——穿过你我之间的势垒。"
书房里一片漆黑，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幽蓝的光，映出马嘉祺苍白震惊的脸。他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玄关的方向，手心里全是冷汗。U盘静静躺在书桌上，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冷光，像一颗等待被观测的量子。
几秒钟后，马嘉祺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玄关。冰凉的门把手触感传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动了锁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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