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余烬中的反思与“新的参数”

第十九章：余烬中的反思与“新的参数”

医疗中心的气氛沉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无声的焦虑，弥漫在走廊里。鬼十次郎像一尊铁塔般守在急救室外，脸色阴沉得可怕。闻讯赶来的入江奏多、种岛修二等人也沉默地站在一旁，气氛压抑。

星野汐没有靠近急救室。她独自一人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膝上放着那台已经冷却、屏幕略显暗淡的工作站。她没有试图去修复那些烧毁的传感器或清理数据残骸，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向挺直的背脊似乎微微有些弯曲。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太阳穴的抽痛尚未完全消退，脑海中依旧不时闪过那毁灭性的数据洪流和德川被击飞瞬间的慢放画面——这不是回忆，而是大脑在处理超高强度信息流后的生理性残留。

理性告诉她，应该立刻开始分析那些侥幸捕获的数据碎片，评估损伤，制定下一步计划。这是效率最高的做法。

但她的“执行”模块，第一次出现了延迟。

三船入道的警告、入江奏多的质疑，不再是抽象的提醒，而是化为了德川躺在急救室里的现实，化为了她自身精神力受创的刺痛感。

她调出了德川最后的生理数据记录。那断崖式下跌的曲线，那刺眼的红色警报，每一个数字都像冰冷的针，刺穿着她绝对理性的外壳。

“风险可控……”她低声重复着自己之前的话，声音干涩。现实给了这个判断一记沉重的耳光。她的计算模型，在平等院凤凰那超越常理的“毁灭”面前，出现了巨大的、灾难性的偏差。

她过于依赖可观测、可量化的数据，却低估了那种融入意志和灵魂的、近乎规则层面的力量所带来的“不可测”变量。也高估了现有技术手段的捕获上限，更高估了德川——或者说，任何人类身体——的承受极限。

这不是简单的误差，这是模型基础假设的缺陷。

她闭上眼睛，试图进入冥想状态平复精神力的震荡，但脑海中纷乱的数据和影像挥之不去。

“星野桑。”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星野汐睁开眼，看到手冢国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同样刚从训练场上下来，额角还带着汗珠，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沉静。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显然已经知晓。

“手冢君。”星野汐的声音有些低。

手冢在她旁边的长椅坐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德川前辈，很强。”

星野汐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的意志，超越常人。选择挑战平等院前辈，是他自己的决定。”手冢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结果并非任何一人所能完全掌控。”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星野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清澈：“重要的是，从结果中汲取什么。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

星野汐微微一怔。

汲取……从失败中汲取。

是的。失败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数据源。它暴露了模型的漏洞，揭示了未知变量的存在，标定了当前能力的边界。

她过于追求“成功”获取数据，却忽略了“失败”本身蕴含的信息量同样巨大，甚至更加珍贵。

她的眼神重新聚焦，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那种核心的理性光芒正在重新点亮。

“你说得对，手冢君。”她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失败是重要的反馈数据。需要更新模型，纳入‘不可测力量阈值’、‘意志力对物理干涉的放大系数’、‘监测设备极限与人体承受力匹配度’等新参数。”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分析这次事件的“失败”：“主要失误点在于：一，对目标能量层级的预判严重不足，偏差率达300%以上；二，安全冗余设置基于常规模型，未考虑规则级力量的指数级增长特性；三，对‘诱饵’心理崩溃阈值的计算忽略了极端执念下的非理性透支可能……”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复盘，语气再次变得冷静客观，仿佛在分析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事故。

手冢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知道，这就是她处理问题、消化情绪的方式。将一切转化为可分析的数据和可优化的方案。

直到星野汐的自我分析告一段落，手冢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意有所指：“数据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无法被完全数据化。比如，德川前辈的意志，平等院前辈的……‘毁灭’。”

他站起身：“好好休息。你的脸色很差。”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留下星野汐独自沉思。

手冢的话，像一把钥匙，再次触碰到了那个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关于无法量化的“意志”、“灵魂”、“信念”在力量体系中的权重。

她低头看着工作站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碎片，又抬头望向急救室紧闭的门。

德川的意志，确实无法被完全数据化，但它真实存在，并且极大地影响了最终结果（无论是正面的坚持，还是负面的透支）。 平等院的“毁灭”，其中蕴含的那种狂暴意志，更是直接干扰了她的数据采集，甚至对她造成了精神反噬。

这些……难道真的只能是“干扰项”和“误差”吗？能不能……将它们也纳入计算？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模糊的修正系数？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想法，开始在她脑海中萌芽。

或许，她的“最优解”理论，下一步进化方向，不是追求更精确的数据，而是……学会理解和量化那些“无法被完全量化的东西”？

比如，“意志”的强度？ “信念”的纯度？甚至……“灵魂”的力量？

这个想法太过超前，甚至触碰到了科学与玄学的边界。但星野汐的眼中，却燃起了新的、更加炽热的研究火焰。

德川用几乎毁灭自己的方式，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次力量真相的大门，尽管方式惨烈。

余烬尚未冷却，但反思已经催生了新的、更加宏伟的蓝图。

星野汐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急救室的方向，抱着她的工作站，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专注，甚至更加深邃。

她需要回去，重新建模。这一次，她要尝试构建一个能容纳“意志”变量的、全新的力量体系模型。

挑战前所未有，但这正是“最优解”存在的意义——不断逼近那无限可能性的终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