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真,狗听了都死了
枪在抖、狗在叫,小姑娘嘤嘤掉珍珠,我叉腰站定,就是说:这个忙我帮定了!赵怀真可机灵,立刻扯住我的袖子,说人家人多,你先躲着点。“躲个鬼?”我大声要叱,心里想的是:戏本里哪个英明神武的将军是要先听人墙角再行动的!于是甩脱开臭道士黏黏糊糊扒我的爪子,回头抻长舌头给了个十足的鬼脸。尔后撒丫子提枪就跑,在这棋盘格儿似的长安里跨过“千丈远”的济济长街,一头扎进翳云蔽月却并不冷的院墙里头——
就是说啊,云将军的名头还不够振聋发聩,说段子的还不够卖力,否则竟有人敢在姑奶奶眼皮底下偷人家看门的狗呢!
大理寺当差做事,观察是为重中之重!老狄念的经,我自认为是活学活用,目光逡巡落定,统共是七个干架的,可没件像样的武器,拿什么和我打?一垫长枪一式花枪,手腕一抖,反手换到正手。现成的观众在此,我眨眨眼,《漫话河洛英雄》刷拉拉在头脑里翻页:只见李大侠嘴里草叶子一横,眼神里是三分挑衅七分漫不经心,食指勾两勾“姑奶奶正闲得很,”我挑眉,有板有眼地学,下巴快扬到天上去,:“搞快点儿,一起上!”话毕,我捉枪杆尾部一尺,抡圆了膀子朝人群的方向掷。趁长枪腾空轮转先阻了前排喽啰的来路,引身上步捉回长枪在手,至此,统共向前突进两个六尺。可一口气还没歇下去,金爷日复一日的念叨快扒耳朵上:要快、要稳、要不留余地!于是后腿又后撤半尺,弓步往前倾,重心向下压。枪鐏挑而扎之,先挑后劈,旨在将这乌泱的人堆先切个豁口出来,而后回风枪行云流水续上,自然无人敢近我的身!只听吸气声尖叫声棍棒声一时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兴奋得头皮发麻,恨这四面不透风的院墙把更多观众的眼睛都隔在外头,握枪的手陡然有些急躁——这一下握枪的手劲儿用寸了,后腿还没并上来,倒是要被围起来瓮中捉鳖!那打头阵的小厮是个见风使舵的主,机会当头立刻提着棍子就贴脸打。我别过胳膊肘反手持枪刚格下当头一棍,一口不知道谁喷的唾沫星子又接踵而来。要是有飞镖分割战场,哪有给人突脸的机会?我瘪嘴,脑袋开始惦记小芳芳的大飞镖……毕竟,再攻守兼备的倒手也难挡四面八方呀!
有人贴脸同时有人绕后,我后脑勺挨了一闷棍,只得一杆枪当盾牌用,生生架住四根棍子,恨不得再长两双胳膊照后面不长眼的来两巴掌。然而预想中接二连三的几闷棍还没来,我远远看见一竹竿儿自房顶上立起来,其他人也看见了:竹竿儿本人衣袂飘飘然,浮尘搭在臂弯里,很仙风道骨。就是爬得有点狼狈,和英雄救美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那厮站起来晃晃悠悠的,活像马上要被风掀跑。狗看了不叫了,喽啰们看了直呼离谱,我看不下去,于是看了看短暂滞在原地的一左一右,当机立断抬腿开溜。第一脚踩住左边的脚,第二脚踹上右边的腰,第三脚蹬在不知道谁的一条胳膊上,架枪的右臂一卸力,我连人带枪一道腾了空,那四根棍子的主人立刻齐齐向前一个趔趄,棍棒直挺挺打到我后面人的脸上!这一声声挨打的动静可比砸我的要响,憋着的一肚子气都要从鼻孔嗤出去了。可还没笑爽,我见余光里拂尘飘动,暗骂赵怀真猴急不顾兄弟死活。只得咬紧下嘴唇忍住不笑出声,注意力咬死在对身体的控制上,避开人群以枪尖点地拖长滞空时间。一道凌厉的气刃旋踵而来,掠过我的耳垂是迅猛的破风之声,这一下正正好把攒在一堆的人掀了个底儿掉——痛快!完美配合!靴跟撞在地面上,我刚要揉一揉落地震麻的小腿肚,便听叫痛声骂声乌泱泱全涌进耳朵里。至此敌方全趴,云将军单枪匹马吸引敌方火力一拖七,赵怀真及时支援大闪补掉一波人头,这叫……这叫战术!
赵怀真捆人,我去放狗——所幸狗还没成狗肉汤,笼子辅一被打开,小院子里人声弱了,狗叫得顿时欢腾了。先扑出来的大黄狗举着沉甸甸的爪子扒着我的靴筒要往上蹦,尾巴晃来晃去晃出比我振枪的频率还要快。我挠了挠自个儿后脑勺,长枪塞进赵怀真臂弯里和那杆拂尘并排,只为空出一只手去摸摸毛茸茸的脑袋。彼时天和云都是火红色,两边脸瓣儿也被照得热气腾腾,渐有发烫的趋势。掌心被又拱又舔,我嘴角脱离控制即将飞升,另一只手死死扯住姓赵的衣摆,意思是:你看,狗狗撒娇耶!赵怀真张嘴立刻又是刻薄:你说你也没帮上什么忙,怎么比我这个一等功还高兴呢?
咳咳……净听他瞎说!万物有灵,你说说,我要是没帮上忙,狗狗怎么更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