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李师傅告诉他，韩暖家的房屋是竹木架构的，在地震中没有倒塌，暖暖的奶奶幸免于难。
杨易枫不认识暖暖的奶奶，他从李师傅那里得到了住址。
第一次去了韩暖家，也第一次见到了韩暖的奶奶。
他不知道，自暖暖离世以后，奶奶在这两年里是如何度过的。
他不好打问，但是可以看得出，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并不打算离开。
因为他见到奶奶的时候，奶奶正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专注地翻看着韩暖的照片。
午后的阳光，均匀地落在奶奶金色的脸上。
杨易枫站在奶奶跟前，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影。
奶奶取下老花镜，打量了他一会，似乎一点都不吃惊，说：
“你是——来找暖暖的吗？”
“奶奶，我来看看您。”
杨易枫将一兜水果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
奶奶又打量了他一眼，问道：
“你是——杨——易枫吧？”
他吃了一惊，说：“我是杨易枫。奶奶——您，怎么会知道？”
“因为它。”奶奶指了指他左腕上的手链。
“哦——”
易枫恍悟了。
——这手链是奶奶家祖传的，她自然会认得。韩暖也一定和奶奶说过他们交往的事情了。
一时间，他的心里，到处都是物是人非的情绪。
“你，坐吧。”奶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要喝水自己倒哦。”
“谢谢奶奶！”
杨易枫坐了下来，先给奶奶倒了一杯水，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一点都不觉得拘谨，仿佛和奶奶认识好久了似的。
奶奶端详着他说：“娃儿，你来晚了。”
“奶奶——”他应着。
“她已经走了。”
“我——我——才知道了——”
杨易枫的鼻翼开始抽动了。
“不用难过了。”奶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他说不出话来。
“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奶奶云淡风轻地说，“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地活下去的。”
“嗯——”
杨易枫看着奶奶的苍颜白发，觉得这个老人身上，洋溢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是什么呢？
他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正是这种说不清的气质，塑造出了温婉、善良又美丽的韩暖。
金色的光影，在奶奶的皱纹里缓缓地游移着。
“这是她大学毕业的时候拍的。”
奶奶将一张照片递给他，说，“你看，笑得多灿烂呐！”
“唔。”
杨易枫接过相片，看到韩暖站在一片盛开的栀子花里，伸着剪刀手，笑得比花儿都好看。
——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韩暖全身照的样子。
心里的难过，一抽一抽地疼痛，他努力地强忍着。
“这是她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拍的。”
“这是茶山学校运动会的时候，她和娃娃们一起拍的。”
“这是那年的元旦晚会上，她和班里的娃娃们拍的。”
……
奶奶一张接一张地把照片递给他看，又一张接一张地给他介绍着。
场面温馨。就像他们是真正的祖孙俩一样，仿佛杨易枫不是杨易枫，杨易枫就是韩暖。
只是，每看一张韩暖的相片，他的心里就难受地抽搐一下。
何时，奶奶从影集里取出来另一叠照片。
“这些——”奶奶说，“应该是你的吧？”
“我的？”
杨易枫很惊讶——韩暖何时有过他的照片呢？
果然是他的照片。
只是这些照片大多是只拍到了他的背影，有几张拍了他的侧脸，还有两张是他在茶山学校花圃里的身影。
可以看得出，这些照片多是俯视拍摄的，是用手机远景拉近了的。
也可以猜测到，当时拍摄者内心的忐忑不安，与拍摄时候的小心翼翼了。
还可以想象得出，这些照片，是在观望了多久以后才偷偷拍摄下的……
这些，韩暖居然从来没有对他提起过。
他心里更加剧烈地抽搐起来了，不觉悲从中来，差点无法自已地滚下泪来。
怕被看到，怕惹奶奶难过，杨易枫迅速地抹了把脸，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奶奶，这些照片——保存得真好。”
“这个自然。”奶奶说，“娃儿，你的照片——要带走吧？”
杨易枫想了一下，说：
“不了，既然是暖暖留下来的，还是请——奶奶保存吧？”
“哦。”
奶奶接过他手里的照片，开始慢慢地朝影集里放了。
“奶奶，”他踌躇了一下，说，“我想——想保存一张暖暖的照片，可以吗？”
“可以啊——”奶奶拿出韩暖的照片递给他，说，“你自个儿挑吧。”
……
杨易枫翻看着韩暖的照片，发现所有的照片里，暖暖都只有一个手势——剪刀手。
他心里再次难过得跟抽风了一般，哭也不是，笑也不得。
最后，他选了一张暖暖穿着牛仔裙骑着单车时的全身照。
——照片上的韩暖，温婉、美丽，充满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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