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枫背着韩暖朝山下走了一段。有一搭没一搭地，二人又说起了话。
——两个人走夜路，最好的消遣方式，大概就是聊天。
一来可以打发无聊，二来可以壮胆。
“易枫，我重吗？”她趴在他背上问。
“不重。”他说，“不是天黑着急着下去，我能背着你——再爬一次大蜀山。”
“可是，我听到你气喘呢！”她有些不忍地说。
“你听错了！”
“哦？”
“这是正常呼吸。”他说，“如果我连呼吸都没有了，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怕？”
“没有呼吸不成僵尸了吗？”他仰脸问，“暖暖，你怕黑吗？”
“黑有什么好怕的？”
“听说鬼喜欢在黑夜里躲着。你怕鬼吗？”
“不怕。”
“别人都怕，你为什么不怕？”
“你见过鬼吗？”她反问道。
“没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鬼很可怕？”
——有道理！
可是，他们心里却禁不住疑惑，这样的对话好像什么时候发生过——仿佛来自梦境的回声。
“天这么黑，如果真遇到鬼了呢？”他故意吓唬她。
“乌鸦嘴！别瞎说！”
说话间，他们走进了一片密林。
月光照不进来，里面一片漆黑，一时间阴风阵阵。
韩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在这种情况下，纯爷们都有点汗毛倒竖的感觉，何况暖暖是个姑娘家家的。
“暖暖，我收回刚才的话了！”杨易枫感觉到了，故作镇定地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呢！”
“嗯，有你陪着，我不怕！”她心里暖暖的，叮嘱说，“易枫，这林子里路黑，你小心脚下！”
她掏出手机，打开亮光，想给他照一照亮。
“嗯，不用照亮！”杨易枫心里也感觉到一股温暖，说，“别把你的手机电量用完了。”
话刚落音，那手机闪了一下光，灭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完了！杨易枫你的嘴真完蛋！
“乌鸦嘴！我的手机真没电了！”她佯怒斥道。
“没事，我手眼通天！”他朗声笑着说，“就算是迷路了，我也能把你背出去！”
——如果真迷路了，就这样一直背着她走下去，也挺好的。他心里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又说大话！”她在背后笑他。
……
他们继续在密林里穿行了一会，便进入了一片树木相对稀疏的开阔区域。月光朦胧地照进来。
杨易枫猛然发现，自己刚才的“梦想”竟然实现了——是的，他又找不到方向了。
“暖暖——”他站住了。
“怎么了？”
“我们好像——又迷路了。”
“啊？那怎么办？”她惊骇道。
“别急！让我探探路。”
“放我下来吧！你也歇一会儿。”她说。
他把她放了下来。
“你腿脚不便，就在这里别走开。”杨易枫嘱咐道。
“你干嘛去？”她问。
“我去探探路，一会就回来。”
“不行！”她本能地表示反对，“你再迷路了——怎么办？！”
——暖暖的害怕是对的。在这一团黑的山林里，杨易枫若在探路的过程中再迷了路，无论于他还是于她，都是件完蛋的事！
你让她一个受了伤的女孩子，在这荒山野岭里怎么办？
杨易枫把手机的灯光打开，交给她，说：“有这灯光，我就能找到你。”
“还是不行！易枫——”她欲言又止。
“别担心！我的方向感很好的。”
——才怪！方向感好怎么会迷路？她心里说。
“易枫——”她不无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的，我的胆子大。”他安慰道。
——可是，我的胆子小！她心里如是说。
“暖暖别怕，不用担心我的！”他劝解道。
“不是！易枫——”她难为情地嗫嚅着，“——是我，我害怕——”
杨易枫一怔，随即呵呵地笑起来。
“干嘛？你笑话我吗？”她嘟着嘴说。
“不是不是！”他微笑着保证道，“我答应你，就在这周围一百米的地方。”
“不行！”她说，“五十米！”
杨易枫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怜惜，竟然忍不住伸出双臂，抱住了她。说：
“好！五十米就五十米！暖，我答应你！”
“……”暖暖羞涩地低下头——也许是拥抱给了她力量，她不再异议了，只柔声嘱咐道：“你——小心点儿——”
“嗯，放心！我答应你的，绝不跑出五十米外去！”
说完，他走进了黑暗里。
她用手机的灯光照着他走去的方向，已经忘记了害怕，只沉浸在刚才杨易枫给她的拥抱里。
——那是今生，除了父亲之外，另一个男人给她的第一个拥抱，而且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男孩。
如果说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一直在狂跳，甚至浑身颤栗。
说她如灵魂出窍也罢，说她像触电一般也好——
惊惶、迷乱、羞怯，如饮酒的迷醉，飞升的欢悦，还有些渡尽劫波的温暖……像这无尽的夜色一般，填满了她的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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