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喝醉了，喝光了所有的酒。韩暖、杨易枫劝都没有劝住。
夜已晚了，蜡烛也快要烧光了。
“易枫，我们怎么办？”韩暖哀愁地问。
“先送爷爷回家吧？”
“嗯。”她说，“得先知道爷爷家在哪儿。”
“爷爷，您家在哪呀？”杨易枫问。
“我——没有——家——没有家。”老人摇着手说。
“我是说您睡觉的地方。”
“我——就睡在——这儿。”
“我是说，您以前睡觉的地方。”
“哦——荷花路——刘家弄——”老人醉醺醺地说。
“爷爷，刘家弄几号？”杨易枫问。
老人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拍着他的肩膀说:“那不是——家——”
嘿，醉了还知道摸身份证？
暖暖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递给杨易枫。
杨易枫看着身份证上写着:
姓名:刘小光
……
原来老人家姓“刘”，心里禁不住叹了口气——刘爷爷的一生，没能如名字那样发光，却又如名字一样，落得个一身光光。
据说，刘爷爷年轻的时候干过几件荒唐事，妻子老早就跟着一个富商走了，留下一男一女，刘小光含辛茹苦地将他们抚养成人，结果他们移居海外，再也没有回来。
听说现在孙子孙女都已经十几岁了，老人家却连面都没有见过……似乎都不打算认他这个亲人了。
“你们——走吧，我要——要睡觉了——”老人刘小光说。
“就睡在这里吗？爷爷。”暖暖有些难过地问。
“嗯，我——不留——你们了。”刘小光说着醉话客气道。
“这里没有床，也没有被——你怎么睡呢？”
“没关系的，晚上我妈——会起来给我——盖的——”
老人真的躺在杯盘狼藉的布毡上了。
“我小时候——睡觉蹬——被子——都是我妈，半夜起来——给我盖的——”老人絮絮叨叨地说。
“爷爷——”暖暖的鼻子开始发酸了，“我们回家去睡好吗？”
“我的爹妈——都在这里，我——还能有哪个——家——”
“我们送你回家！刘爷爷。”杨易枫也劝道。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睡！”老人家抱着头躺在地上，“我还有——好多话，想——对爹妈讲——呢——”
“易枫——”暖暖的眼泪淌下来了，她向杨易枫哀求。
“别担心！有我呢！”他抹去她腮边的泪水说。
“孩子，你们——走吧。”老人说，“有空——你们再来——看我。”
——呵，再来看他？再来看鬼吧？
在这里睡一晚，明天早上，不是变成鬼，也要被冻成僵尸了，而且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哪是要陪父母一起说话，这是要陪先父母一起走的节奏呀。
杨易枫怎么可能让刘爷爷在这里留宿呢？
“暖暖，你的脚能走吗？”他问。
“可以。现在的地面好走多了。”她说。
“让我看看你的脚吧？”
“不用，没事的。”
“让我看看吧？”他又恳请道。
“——嗯”她不再拒绝，红着脸将鞋袜脱掉了。
杨易枫查看了她的伤口。
还好，经过他之前的包扎，伤口已经开始结疖，还消肿了一些。可见，这一路下山来，他的背负是有功的。
“应该问题不大。”杨易枫说，“暖暖，等下我来背刘爷爷，可是你——”
“你都说问题不大了，我自己可以走嘛！”她说。
“好吧，不过，你要尽量拣平地走。”
“嗯。”
“刘爷爷前面说，我们只要朝这边走，很快就能见到马路了。”他手指着一个方向说。
“对，爷爷是这么说的。”
“等下走路的时候，你把手机灯打开。”
“嗯，好的。”
“手机还有两格电呢，够我们走到马路的。”
“嗯，我会的。”
“要记得把灯光照你脚下，把你的路走好喽。”
“嗯，好的。”
“其他的，你不用管，只管走好自己的路。”
“嗯，我会的。”
“你就在这里陪着刘爷爷，别动，我等下去取我们的包。”
“嗯，我就在这。”
“还有酒精炉，我收拾好了，我们就走。”
“嗯，好的。”
“还有——”
“易枫！”韩暖忍不住了。
“怎么了？”他问。
“你看看爷爷。”她掀起刘小光老人的一绺头发说。
“呃，他睡着了？”杨易枫惊讶地说。
“对呀，”暖暖装出笑容可掬的样子，“你要再这么啰嗦，爷爷就要睡醒了！”
“哦！”他终于恍悟了，难为情地说，“我现在就去！”
他马上朝他们之前煮面的地方跑去。韩暖在后面忍不住笑了。
酒精炉早就熄灭了，面已坨在一起。
杨易枫只好将面倒掉，用塑料袋把酒精炉和锅子装在一起，又塞进包里。
等他回来，韩暖也把刘小光老人带来的餐具收拾好了，一并装进背包里。
杨易枫胸前背个大包，后面背起老人，和韩暖一块儿走了。
暖暖想减轻杨易枫的负担，要替他背包，他不让。她只好自己背上自己的包。还好，她的包并不重。
暖暖打开手机的灯光，走在杨易枫的身边，尽量给他照着亮。
杨易枫不让，批评她，让她照看好自己的脚下。
“好的，听你的。”暖暖嘴上应着，可是，依旧把灯光朝他的脚下照着。
“说你就是不听！你的脚还没好，小心再崴着！”
“嗯，我听着呢！会小心的。”她依旧“我行我素”，把灯光偏向他的脚下。
“你不听，若再崴着，我就把你丢在这儿！”他气喘吁吁地吓唬她。
——背一个喝醉酒的人，就像背一块烂泥，总觉得背上的东西在旁逸斜出、左摇右晃，可真不是个轻省活！
杨易枫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听你的！你自己小心点儿！”暖暖伸出手，帮忙托护一下他背上的刘爷爷。
其实，她的这种托护，对气喘如牛的杨易枫来说，并不起多大作用。
不过，看起来，却是让人非常暖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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