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候,唐山去而复回,还带来了几个女孩子。
进了输液室,苏莞、唐珊珊,还有韩暖,都朝黄亚玲围过去,询问她的伤势。
亚玲从杨易枫的腿上坐起身,红着脸,有些难为情地表示感谢,说自己没事。
“她们非要来看看你,我就把她们带来了。”唐山觉得打扰了她和杨易枫的温馨时刻,有些尴尬地解释。
“来看看也好,大家就不用担心了!”杨易枫说,“刘爷爷怎么样?”
“爷爷也要来的,被我们劝住了。”韩暖说。
“……”杨易枫看着韩暖,微微地笑了笑。
“害得大家担心了,实在对不起!”黄亚玲再次抱歉说。
“玲姐,我已经狠狠地批评我表哥了!”苏莞惭愧地说,“我代表我表哥,还有我,郑重地向你表示歉意——”
“别说了,莞莞,不提他了!”亚玲神色黯然地说,“以后,我和他,就没有关系了。”
其实,这时候,穆易正站在输液室的外面,隔着门,隔着玻璃,悄悄地朝里面张望。
他进不了那扇门了——从黄亚玲砍伤自己手的那刻开始,他和她之间,连普通朋友的情谊也被消灭了。以后无论多么爱她,他也只能远远观望了。
几个人又陪着黄亚玲坐了一会,问候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沉闷地坐着,不如离开的好。
苏莞率先提出要走,因为她要搭乘表哥穆易的顺风车。
唐珊珊也便嘱咐杨易枫说:“枫弟弟,你好好照顾亚玲吧,我们也走了。”
“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唐山说。
几个女孩子又对黄亚玲说了两句好好养伤的话,也便走了。
打开输液室的门,大家看到穆易正站在门口,黄亚玲也看到了。
穆易看着黄亚玲,欲言又止,一脸悲戚惭愧的神色。
亚玲转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对于穆易想表达忏悔的心情,她选择了无视。
大家已经明白她的心迹了——穆易和她之间,再无转圜的可能了。
唐山推着穆易走了,几个女孩子跟在后面,转个弯儿,消失在医院的走道里。
“我去送送他们!”
杨易枫没等亚玲回应,便打开门冲进了走道里。
他看到韩暖正回头看他。
“暖暖!”他走过去。
韩暖停在走道里等他。
“暖暖,”他嗫嚅着,“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用解释的。我都明白!”她说。
“……”他怔怔地看着她——都明白?她明白什么呢?他都没有搞明白呢!
“好好陪着亚玲吧,照顾好她。”暖暖诚恳地嘱咐道。
“……”他看着她,不说话。
“去陪她吧。”她看到唐山他们停在那里等她,说,“——我,走了。”
“——暖暖!”他柔声地呼唤。
“呃——”她看着他。
“明天下午,我能不能——去找你?”他说,“也看看奶奶。”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她说。
——她这是拒绝了吗?
“可是,我想去!”他喃喃道,“——我们,之前——约好了的?”
她看着他,顿了一会儿,慢慢地点了点头,“——嗯。”
……
再回到输液室,杨易枫发现黄亚玲已经泪流满面了。
“玲玲,你,你怎么哭了?”他诧异地问。
“……”她不说话。
“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依旧泪流不止。
长久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哭。自从上海回来,眼前这个要强的女孩,已经当着他的面哭过两次了。
“是因为手疼吗?”他问。
“……”她摇摇头。
想来也不可能。一个亲自把自己的手砍伤都没有落泪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疼痛而哭泣呢!
那是怎么了?他真的看不懂她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说。
“……”他看着她。
——这话怎么说的?
“上海的工作没了。”她说。
不是新找了琥珀学校的工作吗?他想。
“跟穆易也分开了!”她说。
如果你不想分开,我现在就可以把穆易追回来?可是,他不敢这样说。
“我现在唯一的——只剩下你了。”她拽住他的胳膊说。
那你的父母亲人呢,他们算什么?他如是觉得。
其实,心里这些一闪而过的反驳话,都不是出于他的真心的,当然也就说不出口了。
他是一个见不得女孩子哭泣的人,尤其是这样要强的女孩子,她的流泪更具有感染力,或者说,更具有杀伤力。
他不言一语,可是内心里却怜惜得仿佛要融化了。
她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让他心里一凛,可是很快也便接受了。情不自禁地拍拍她的头,手指在她的秀发上轻柔地摩挲着。
是的,她失去了很多。并且失去的原因,仿佛都和他有关。
她辞了上海的工作,是因为要回来找他;她和穆易分手,是因为想和他在一起。而现在,她弄伤了自己的手,又是因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你,”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说,“我只有和他断的干净了,你才能心安理得地和我在一起。”
——原来如此!
杨易枫心里忐忑地惊悸了一下,摩挲着她头发的手,也忍不住颤抖了——这伤,果然也是为他受的吗!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道义彻底绑架了——玲玲呀玲玲,欠下的这份情,你让我如何偿还呢?
她又仿佛读懂了他的心声,半似认真又半似玩笑地说:“我就是要你——用一辈子,来补偿我。”
“……”他看着她,不敢应承,也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