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问起杨易枫失了记忆的缘由。
杨易枫也说不清楚。
奶奶问他:“是不是遭遇过什么？或者，你的父母亲，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在你的身上？”
“没听他们提起过。”他说:“不过，我隐约记得，好像去过一次公墓。”
“公墓？什么公墓？”
“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西贡遇难者公墓。”
“难怪！”奶奶说，“当初暖暖，好像就是因为在那场地震中，受到了惊吓，才丢了魂了。”
“阿婆！”暖暖不满道，“又说我丢魂了！您看我哪里像丢魂了？”
——的确不像！起码现在不像！
不过，以前韩暖的精神是有些问题的，现在，居然倏然间变好了。这让奶奶不禁暗暗称奇。
“不像不像！幺儿现在好得很！”奶奶欢慰地说。
杨易枫则想起了爸爸妈妈曾经的说话，也似乎提到过“丢魂”的话题，难道说的就是他吗？难道他真的和暖暖一样丢过“魂”吗？现在他们的灵魂归位了吗？
“不过是丢了些记忆，哪有阿婆说得那样玄乎？”暖暖说。
“奶奶，这个会不会是，选择性失忆症呢？”杨易枫征询似的问。
“选择性失忆症？”
“对。”他说，“选择性失忆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比如车祸之类的猛烈碰撞，遗忘了一些事情，或者为了逃避一些人或物，不愿意面对。”
“我也听云飞说过这种病。”高文芳出于对自己姐妹的关心，曾把暖暖的情况跟夏云飞说起过。
“哦，云飞怎么说的？”奶奶问。
“云飞说，其实，选择性失忆通常不能算作疾病。”文芳回忆夏云飞的话，复述道，“它是受到外力撞击或者强烈的刺激所致，大脑神经出现神志恍惚、表情淡漠、语言少等，甚至还会出现人际交往变差。”
“哦哦。”奶奶频频颔首，觉得暖暖的情况的确很符合这种说法。
“选择性失忆，”杨易枫说，“从本质上说，我觉得应该是人受到刺激或伤害时，一种出于对自我的保护。”
“杨老师说得对。”文芳对奶奶说，“云飞也说，它是一种什么防御机制。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会慢慢恢复。”
“哦，能恢复就好！”奶奶的心里宽慰不少，觉得自己的孙女大概正在恢复的路上了。
“易枫，你倒是挺知道的。”暖暖说。
“我知道自己丢了些东西，当然要查一查呐。”他含笑道。
“难怪你不着急！”
“其实，我并不确定。”
——如果说，韩暖因为在地震中受过重创，所以选择性失忆了，是有事实依据的。而杨易枫却难说了，他并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受到过何种伤害或者刺激。
难道是记忆里可能去过的遇难者公墓吗？那他当时遭遇了什么呢？
他不得而知，即便那个遇难者公墓的记忆片段，也是隐约缥缈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碎片。
甚至，他一度觉得那可能只是自己“断章取义”的主观臆想，并没有真的去过什么公墓。
“易枫，”韩暖见他有点发呆，说，“我发现你今天不是来看望阿婆的。”
“怎么？”他有点诧异地看着她。
“你今天是来找回忆的吧？”暖暖打趣道。
奶奶和文芳也笑起来。
杨易枫不觉红了脸，有点羞惭地说:“陪奶奶说说话，是主要滴，顺便——也找找回忆撒。”
他故意用了点四川腔，把奶奶文芳都逗乐了。
“那你找回了多少呢？”暖暖笑问道。
“找回——哦对了，你等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赶紧去翻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有一只信封。
他从信封里掏出几张纸，然后在桌子上一字排开。
“奶奶，暖暖，你们看。”他拿起一张信纸说，“我觉得这些东西，可能是跟暖暖有关的。可是我——几乎都想不起来了。”
奶奶接过他手里的信纸，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说:“这个我知道！这个蝴蝶兰的培植方法，是我让暖暖写的。”
“嗯嗯，这个我也听说了。”他记得，昨天黄亚玲在刘爷爷家说过这件事情。
“这个是什么意思呀？”高文芳捻起一片纸疑问，“一面写着‘杨易枫’，另一面写着‘是你吗？你真的在这里吗’，看这字，像是暖暖的？”
暖暖接过纸片，审视了一下，说，“的确是我写的字。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也不知道吗？”杨易枫诧异地问。
暖暖摇了摇头，说:“记不起来了——”
“让我看看！”奶奶接过纸片，也看不明白。不过，字儿的确是暖暖的。
——这是什么情况呢？
虽然看不明白，但是可以肯定，暖暖和易枫之间一定有过交往，甚至看起来，在某个时候，他们之间还应该挺密切的。
“易枫，这是什么？”暖暖拿起一张相片，看了一眼，惊叫道，“你，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儿？”
“暖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你确定这是你的照片吗？”
“——易枫！”暖暖羞涩地抽回手，脸红了。
“哦哦，对不起！”他醒悟过来，不住的道歉，“我，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哦！暖暖。对不起，奶奶——”
“……”奶奶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这照片上，是我没错。”暖暖过了一会说，“虽然照片损坏了，看不清脸，但是这辆自行车是我的，我不会记错。”
“你确定吗？”他问。
“确定！”暖暖说，“阿婆，你还记得这辆青绿色的自行车吧？”
奶奶接过照片，说:“是的，是幺儿的自行车。”
高文芳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说:“我也记得这辆自行车，暖暖每天就是骑着它去学校的。”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呢？”暖暖问。
“我不记得了。我以为——是你送给我的。”他说。
“我不记得有过这张照片呢！”暖暖转脸问奶奶，“阿婆，你知道我有过这张照片吗？”
奶奶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你过有这张照片了。”
“如果不是暖暖送的，”高文芳揶揄道，“杨老师，那就应该是你偷拍的！”
——偷拍？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们等着！”奶奶想起一件事来。
她起身进了屋，很快又拿出一本影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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