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从相册里抽出一叠照片放在桌面上。
韩暖、高文芳纷纷拿起来翻看，二人惊讶地几乎齐声叫道:
“这不是——易枫吗？”
“这是——杨老师吧？”
杨易枫也拿起照片来看，诧异道:“这，的确像我！”
只是，这些照片多是拍到了他的侧脸，有两张是他在花圃里种花的身影，像是在茶山学校。
可以看出，这些照片都是用手机拍的，多是俯视角度拍摄，应该是站在楼上某个高处，或者是用手机远景拉近了的。
也可以想象得到，这些照片，应该是拍摄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偷偷拍下的……
“奶奶，您怎么会有这些相片儿？”杨易枫问。
“这个要问幺儿了。”
“问我？”暖暖诧异了。
“嗯，”奶奶看着她说，“幺儿，你还记得这些照片吗？”
“阿婆，您是说，这些照片儿都是我的？哦不，都是我拍的？”她吃惊地问。
“那肯定不是我拍的！”奶奶说，“那次地震后，你受了伤，有些东西，我就帮你保存着，包括这些照片。”
“哦。”暖暖应着，心里已经承认这些照片的确是她拍摄的了。可是，她却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
“当真想不起来了吗？”奶奶有些忧虑地说，“今天若不是小枫拿了你的照片来，我都差点把这些照片儿遗忘了。”
“——想不起来了。”她摇了摇头。心里的思绪却已经波澜起伏了。
——她为什么会拍这些照片呢？从拍摄方式来看，应该是躲在某处偷偷拍摄的，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拍呢？难道是因为——因为暗恋吗？……
她的脸羞惭地红了。
“你有他的照片儿，他也有你的照片儿。”高文芳对暖暖打趣道，“我这个姐妹，被你瞒得死死的！看来当初你俩有不少事——”
“瞎说！”奶奶制止道，“有些口无遮拦喽！”
文芳住了嘴。暖暖的脸却更红了。
“想当初，”杨易枫想缓解气氛说，“我和暖暖同乘一列火车，去的时候坐同一节车厢，回来的时候又坐同一节车厢。”
“哦？什么时候的事呐？”奶奶问。
“就是那次去南京见春兰阿姨的火车上。”暖暖说，“他去上海，我去南京。”
“呵，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样的巧遇！”文芳感叹道。
“我觉得暖暖面熟，暖暖也觉得我面善。”杨易枫说，“可是，我俩都没想起对方是谁，在整个旅途上，愣是一句话没说！”
“咳！”文芳叹息道，“你们俩，可真是——”
“原来那种熟悉的感觉，现在想来，是因为我和暖暖早就认识的！”他感喟地说。
“就像那句话怎么说的？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文芳结论道。
呵呵。奶奶也不禁温暖地笑了，觉得文芳的这句话总结得到位。
“那后来呢？”文芳忍不住追问道，“你们，真的就无动于衷地放对方走了吗？”
“那还能咋滴？”暖暖羞涩地顿了一下，说，“后来，我和爸爸坐公交车走了。他却突然从路旁的花圃里冲出来，大喊大叫地在后面追赶公交车。”
“哦？杨老师肯定是想起你了。”文芳急问，“他追上你了吗？”
“公车在行驶中，又不会停，他哪里追得上呀！”
“哎，可惜了！”
“这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奶奶也忍不住询问。
“……”暖暖红着脸不作声了。
——的确，又没追到，有啥好说的。
奶奶温和地笑了，问:“小枫，你当时，怎么想着追公车呢？”
“当时我也走了挺远了，突然就想起暖暖戴着的铃铛来。”他有些羞惭地说。
“铃铛？”奶奶拿起孙女的手腕，撸起她的袖管，问，“就是这个铃铛吗？”
“对的，奶奶。”杨易枫看了暖暖一眼，发现她没有阻止他说下去的意思，迟疑了一下，也便说:“因为，因为我也有一只——这样的铃铛。”
“你也有？”奶奶诧异道。
“奶奶，您还记得这个吧？”他从左腕上缓缓取下手链，递到奶奶手里。
奶奶端详着手链，满脸的惊诧。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奶奶转脸问暖暖，“幺儿，你不是说丢失了吗？”
“阿婆，我——”暖暖正想着该怎么解释。
奶奶恍悟了一般，看了一眼杨易枫，温和地对孙女说:“你，想好了吗？决定了？才给他的？”
“阿婆！”暖暖明白奶奶话中的意思了，羞惭地悄声嗔道，“——不是我给他的。”
“怎么？是他向你要的？”奶奶又喜又惊讶——这定情之物，还带向人讨要的吗？
“奶奶，”杨易枫说，“这手链确实不是暖暖给我的。”
“那是？”奶奶觉得这也算眼睫毛上挂钥匙，开眼了——讨要定情信物，虽不成体统，不过，倒也精神可嘉。
“其实，我和暖暖都不知道，这手链是怎么戴在我手上的。”他说。
“什么？你说什么？”奶奶惊诧了。
“是这样的，奶奶。”
杨易枫将当初在翡翠湖畔，如何遇到暖暖落水，如何救暖暖上岸，如何见到暖暖被救护车拉走，如何糊里糊涂地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这条手链……原原本本地对奶奶说了一遍。
“……”奶奶也迷糊了。
风风雨雨几十年，也听过不少奇特的人和事，但是像易枫和暖暖之间的真实经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奶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会不会是你救暖暖上岸后，她在迷迷糊糊中给你的？”高文芳询问。
“文芳的说法我也考虑过，也把这种想法跟暖暖核实过。”杨易枫遗憾地说，“只是，我和暖暖都没有这样的记忆。”
“也许事实就是这样，只是被你俩忘记了。”文芳解释道，“既然你们都忘记过一些事情，那同时忘了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没错，的确会有这种可能。
“算了吧，别去想那些记不起来的事情了！”奶奶劝解道，“也许想不起来的，正是需要我们遗忘的。未必不是好事呐！”
“我同意阿婆的话！”文芳说，“想想看，你们七年前的一面之缘，却因为一把伞，暖暖认出了实习的杨老师。在翡翠湖落水，杨老师救了暖暖。在山里受伤迷路，又是杨老师找到了暖暖……这么多的事情，这么多的巧合！你们说，你们得有多大的缘分呐？不是上天赐予的吗！”
暖暖和易枫相视一眼，都会心地笑了。
“芳丫头今天最会说话！”奶奶夸赞道，“人与人之间，重在缘分。无论经历多少风风雨雨，我们终究聚在一起，这才是最大的幸事！”
——是呀，过去的不要眷恋，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聚在一起了。
杨易枫记起了苏莞，她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原来，温暖的人们，说出的话，也有着差不多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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