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妮丝坐在窗前，望着不远处那株长生树，呢喃道：“原是居住于缇星球的……怎会种出那样一棵大树？”
“你不记得了？”艾斓略有惊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几息间神色多变，艾格妮丝轻巧地解脱艾斓对她的桎梏，听对方叹道：“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你出生那年，贺普夫妇在缇星球的后院栽了一棵长生树。你的父母在你三岁时被抓走，之后你来到夸克星，庚龄与你被安置在此处，长生树就是当时的庚龄替你移植过来的。”
“所谓长生树，寄予了父母对你的祝愿，树大都有灵，你若无恙，它便不枯，这些年长势甚好，终年常青，也不曾凋谢过，唯一一次有了枯黄落叶，便是你们时空战役与暗黑大帝决战时。”
艾斓语速很慢，讲了个在她脑海里已模糊不清的记忆。
“为什么我会忘记？”艾格妮丝的手搭在窗棂上，眼里飞快地闪过茫然。
“我五岁进南萌，遇见谜亚星，他那么聪明，还爱搞恶作剧，我很烦他。我们十岁时，他转去萌学园，我总算轻松了，结果暗黑族蠢蠢欲动，我作为研究能量药水的贺普夫妇独女 ，被长老会特邀到萌学园支援。”
“我们十五岁重逢于萌学园，在一次又一次的并肩作战中坚定信念和非对方不可的心，十六岁相恋，为信仰共赴死神。”
“这是我所能回想起的全部记忆，每个角落都是他。”
“可任何其他人其他事我都清楚，已并非失忆。”
“是漏洞吧，”艾格妮丝垂眸，捏紧指上花戒，“是这个幻境的漏洞。”
仿佛有一只手攫住艾斓的心脏，她猛地一疼，险些掉下泪来，她平息一分，轻声道：“没错，是漏洞。”
“你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为你精心打造的幻境，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艾斓说着，脑海里有数张少女的脸庞划过，心旌动荡，近乎疯狂地在屋中走来走去。
“你根本没有什么堂兄，六岁父母被抓，进南萌就读，没有遇到谜亚星，十六岁转至萌学园，和谜亚星等人共同对抗暗黑大帝。后来时空战役选择用〖物换星移〗药水护住他们的驶卷使，自己濒临死亡——不，你其实已经死了！是幻境留你魂魄在此温养，你才有返回现实的可能。”
艾斓稍稍平复些许，一错不错地盯着艾格妮丝的眼睛，“然而你也意识到了，不单是你，还有其他人出了漏洞。”
“依一？”艾格妮丝丝毫未被她的情感所渲染，波澜不惊地询问。
艾斓点头，被少女那平淡的眸子一扫，她满腔怨愤便去了大半，“她与你情况不同，她是幻境本身的故障，但却是因你而起。”
“因为我想起了另一个世界，违背了你所谓的幻境的规则，所以依一受到了影响，脑海中出现了有波动的记忆。”艾格妮丝捏了捏额心，神色恹恹，“那施阑呢？”
“施阑？”艾斓怔愣一瞬，像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他的溟洞与极光封印的辐能一样，因我幻境灵力不足才出了差错，并没有什么事。”
艾格妮丝吐了一口浊气，“懂了。”
艾斓看到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砸在艾格妮丝面前的桌案上，“你能不能不要摆出这种接受一切的态度？！你就想这样平静地接受你的宿命？不管谜亚星吗？！现实的他与你只有同袍之情，屡次相护是惺惺相惜，无男女之情，那个他所爱的也不是你，你明白吗？！”
“艾斓姐姐这一问，我倒不明白了。”艾格妮丝扯出浅笑，“你创下这幻境伊始，不就是为了让命定之人完成试炼回到现实吗？难不成，无情的造物主也有心了吗？”
艾斓嘴唇翕动半晌，眼泪先一步落了下来。
艾格妮丝静静望着她，艾斓瘫在地上，低声道：“千年前，我作为夸克族卧底潜入暗黑族，亦有两位友人，你可以理解为庚龄与扶羲，他们是我的执念。”
“他们因为莫茉的死成为死敌，在一次大战中同归于尽，我不想让他们就此消散在天地间，将他们的一丝魂灵纳入幻境，机缘巧合之下为天道发现，作为留下扶羲和庚龄的代价，他把命定之人的试炼交给我，让我守在这里，不断等待命定之人的到来，希雅长老亦是他派来的守境之灵。”
“你所为是无奈之举吗？”艾格妮丝忽问她。
艾斓身形微动，抬眼看她，这才发现，昔日的小女孩，已经不知何时长到了如今这般智多近妖的模样。
“看来不是。”艾格妮丝笑，“我此前一直很奇怪，何以艾斓姐姐与布莱丝能一见如故。而现在我明白了。”
“发现双魂之体的是你，你因自己短命，想将灵魂寄在另一人身上，从而实现不用借助希思黎家族血脉也能寿终正寝的夙愿。”
“被暗黑族灭门的小姑娘，恰好是世间难得的双魂之体，你动了心，也因心有良知，救了她。后来各种事端爆发，你不得已去死，却已找好了复活的方法。”
“但艾斓——你的好朋友不知道这一切，去找某一家族调换了你和她的命盘，自己则成为了消散的那位。”
“你顶着她的名头，用她的魔法，为自己赎罪。”
“莫茉姑娘。”艾格妮丝起身，走到她身边，单指勾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我说的对吗？”
艾斓，或者说是莫茉霎时间面无血色，惊慌不已，千年来她藏着的秘密竟被世外之人发现了……
“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艾格妮丝毫不留恋地撇下她，“我要让这幻境，永远存在。要施阑和依一，安稳地生活在一起。要泰咪得偿所愿，要艾瑞克不必为爱人离开而悲痛……也要你，不要再沉湎过去。”
“我想要，谜亚星活着。是这个世界的谜亚星。”艾格妮丝嗓音温柔，“那个世界有我去拯救，想来那个他不会有事。但我不想这里的谜亚星，随着我消散。”
“我不要爱我的那个他没有存在过。”
这是她唯一的私心。
莫茉抬眸看她，屋外的斜阳余光倾斜在女孩身上，惹得人眼前迷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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