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的瞳孔瞬间收缩。
这个问题,比任何激烈的挑衅都要致命。
它没有攻击他的力量,没有挑战他的权威,而是直指他内心最核心、最空洞的地方。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
他张开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音节。
你收回手,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点怜悯。
“看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那你凭什么要求我,给你一个答案?”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杰罗姆坐在床边,那双曾经光芒四射的绿瞳,此刻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一种茫然的空洞。
你第一次看见了一个真正的杰罗姆,而不是一个疯狂的象征。
一个同样迷茫,同样空虚,同样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可怜人。
“我曾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原版。”你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但现在看来,你也只是一个复制品。”
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复制着别人告诉你的欲望,复制着别人定义的占有。”
“你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任何东西,杰罗姆,包括你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锥子,刺破了他精心维持的表象。
杰罗姆缓缓抬起头,注视着你。
那双绿色的瞳仁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脆弱。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似乎想抓住什么,又无力地垂下。
绿瞳里的疯狂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加原始的东西——恐慌。
“你不明白。”他的手缓缓放下,声线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什么都不明白。”
“那就让我明白。”你后退一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的袖口,视线始终锁定着他,“告诉我什么是爱。”
他像是被这个词烫到了一样,猛地站起身,几乎是逃一般走到窗边,背对着你。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那张总是带着狞笑的脸此刻显得异常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这个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
“爱?”他轻笑一声,但笑声听起来空洞又勉强,像一张被扯破的砂纸,“你觉得我需要那种东西?”
“每个人都需要。”你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是每个人。”杰罗姆转过身,绿瞳重新燃起危险的光芒,试图用愤怒来掩盖心底的裂痕。
但这次不同了。这次的危险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防御,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野兽,龇着牙,却暴露了颤抖的四肢。
“我是杰罗姆·瓦莱斯卡。我不需要爱,我只需要——”
“需要什么?”你打断他,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砸向他堡垒的石子,“需要别人的恐惧?需要那些毫无意义的称呼?需要每天对着镜子练习怎么笑才能更吓人?”
你的问题越来越尖锐,毫不留情地剥开他引以为傲的外壳。
他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手背上青筋暴起,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是个可怜虫?证明我和其他人一样脆弱?”他的质问尖锐,却暴露了底气不足。
“我只想证明你是个人。”
这句话让他愣住了。
所有的攻击性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那标志性的疯狂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显得滑稽又可悲。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诡异。
外面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呜——呜——。
在这个疯狂的城市里,这种声音从不间断。但此刻它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为这场心理上的处刑伴奏。
“人?”杰罗姆重复这个词,像是在咀嚼某种苦涩的药物,每一个音节都无比艰难,“我早就不是人了。”
“那你是什么?”
“我是笑话。”他摊开双手,做出一个夸张的手势,但动作里缺少往日的张狂,只剩下疲惫的敷衍,“我是这个城市最大的笑话。我让人们感受到真正的快乐——恐惧带来的快乐。”
“听起来很累。”
这句平淡的评价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要害。
它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是单纯的陈述,却比任何攻击都让他难以承受。
杰罗姆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然后他强迫自己恢复那种疯狂的笑容。
但面具已经出现裂痕。
“累?我为什么会累?我在做我最擅长的事情。”他提高了音量,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你。
“因为你必须时刻保持那个面具。”你走向他,每一步都让他更加紧张,“那个疯狂的、不可预测的、让人恐惧的面具。”
“那不是面具,那就是我。”他的后背贴着冰冷的窗户,无路可退。
“是吗?”你停在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和呼吸的紊乱。
你伸手,缓慢地,目标明确地,想要触碰他的脸。
他下意识地后退,背脊重重撞在玻璃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个反应暴露了一切。
堂堂杰罗姆·瓦莱斯卡,哥谭的混乱化身,居然害怕一个简单的、不带任何威胁的触碰。
“连你自己都害怕被人看到真实的样子。”
“我没有害怕。”他的辩解有些颤抖,绿瞳里的疯狂正在大片大片地崩塌,露出底下荒芜的底色,“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只是不习惯有人这样看你?不把你当成一个符号,一个怪物,一个笑话?”
他闭上双眼,下颌线绷得死紧,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进行某种痛苦的内心斗争。
他所有的防御,所有的伪装,都在你平静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种精心构建的疯狂已经完全消失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年轻人,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迷茫和痛苦。
“你想听真话吗?”杰罗姆的音量很轻,轻得像是害怕被房间里的灰尘听到,“真正的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