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沉闷的巨响在走廊里冲撞回荡,彻底隔绝了门后那个男人濒死般的喘息。
走廊里只剩下你和杰罗姆,以及愈发浓重的血腥与硝烟气味。
他依然用那种抱孩子的姿势轻松地托着你,坚实的手臂稳稳地环着你的背脊和大腿。
你把头搁在他的肩上,侧过脸,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上他颧骨上的那块青紫。那块皮肤下的组织已经高高肿胀起来,散发着一种不祥的、灼人的温度。
“他弄的?”你的问话很轻,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带着杀意。
“一个无聊的小插曲。”杰罗姆的胸腔因为说话而震动,他浑不在意,对这个话题全无兴趣,“一只妄图染指王冠的企鹅,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认清自己的物种。”
“你应该杀了他。”你陈述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手指的力度加重,描摹着他伤口的轮廓,感受着皮下的淤血。
“宝贝,杀人是门艺术,不是屠宰场的流水线作业。”杰罗姆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幽深的廊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恶劣的回响,“直接弄死,那太便宜他了。恐惧才是这世上最好的调味品,你得让它慢慢地、充分地腌入味,渗透进骨头里。”
你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盯着那块刺眼的伤。
“你还在气?”他偏过头,温热的呼吸准地拂过你的耳廓,痒得让人战栗,“为了一只不自量力的老鼠?”
“我气的不是老鼠。”你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他。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盛满了戏谑的光,像两簇在墓地里悠然燃烧的鬼火,
“我气的是你。你居然让他打到你了。”
这句话让杰罗姆的脚步猛地停顿了一瞬。
廊道里死寂下来。
他抱着你,缓缓转了个身。
后背重重靠上冰冷潮湿的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将你圈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间,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哦?”杰罗姆挑起一边眉毛,那双绿眼睛里的戏谑褪去,转为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浓厚兴趣,“所以,在你看来,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毫发无伤,永远光鲜干净?”
“你可以浑身是血,”你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但那必须是别人的血。”
这番蛮横的宣告显然取悦了他。
“占有欲真强,我喜欢。”他低头,用没有受伤的那边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你的鼻尖,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但你弄错了一件事,我的小猫。不是他打到了我。”
你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满意地看着你的反应,然后一字一顿地揭晓谜底。
“是我让他打到我的。”
你无法处理这句话里蕴含的庞大信息。什么叫“让他”打到?这完全不合逻辑。
“为什么?”你的声音干涩。
“一个好的笑话,需要精妙的铺垫。”他慢条斯理地解释,语调里带着一种传授秘而不宣的真理般的愉悦,“你得先给观众一点甜头,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看懂了剧情,让他们天真地以为自己有机会翻盘。当他挥出那一拳,结结实实打中我的时候,你没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狂喜吗?那是希望的光芒,多么美妙,多么愚蠢。”
他停顿了一下,让你有时间消化这惊人的恶意。
“然后,”他继续说,语调变得残忍而欢快,像孩童在炫耀自己最得意的恶作剧,“我再亲手把那点可笑的希望,一点一点,用最让他痛苦的方式,碾成齑粉。那一刻他脸上从狂喜到震惊,再到彻底绝望的表情,才是整个笑话最华丽的精髓。懂了吗?从天堂坠落,可比一直在地狱里待着要痛苦一万倍。”
你安静地听着,一动不动。他描绘的画面在你脑中无比清晰地成形。那个男人短暂的、虚假的胜利,以及随之而来的、被无限放大的、更深重的绝望。
你开始理解了。
这不是一次失手,这是一场由他亲手导演的、献给绝望的盛大演出。
而那块青紫,不是耻辱的印记,是这场演出的开幕礼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