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地下一层整体都是白色，地板一尘不染，可见每天都有打扫，这个实验基地中的人不在少数，许斯乾时刻注意着身边以避免突然袭击。

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哪怕半个人影，但是随着深入，地面上开始出现凌乱的脚印，这些脚印在地面上交错重叠，彼此相接，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简陋圆形舞台，此前应该有不少人在这里聚集着做什么紧急讨论，许斯乾半蹲身体。

细细察看了一下，没看出个所以然，他对实验室的环境还算熟悉，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他想找的人的踪迹，于是不死心地起身继续观察这一块非常显眼的脚印圈。

突然，一股清淡悠远的味道飘了过来，许斯乾的后脊椎就像是接收到了来自本能的密集信号，他的手指不受自己控制地紧紧攥住又张开。

像是要抓住什么擦肩而过的宝物，他嗅着这股子飘渺欲散、勾魂夺魄的味道，眼睛都有点发直，直觉告诉他必须跟着这股子香味走，身体甚至先于大脑开始了高速移动。

怎么形容那股子味道呢，像高山嶙峋苍松，也像青苔层下幼芽，是生命挣扎生长的味道，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闻着这股子味道，大脑连通心脏，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脚步有些发虚，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本身就还没有消肿的后颈上的腺体开始肿胀发烫。

……好香。

他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狗，贪婪地将每一丝的味道都纳入到肺部，那味道离他很远，他顺着味道的方向寻觅过去，很快来到一个大门紧闭的实验室门口，他在门口逡巡一阵。

猎犬的直计他找到了一个切口在这股味道的吸引下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竟徒手掰开了眼前的门。

严丝合缝闭合的门似乎本身已经是坏的，没有太多阻力，但是能掰开也算得上是怪力怪事了，换做平时许斯乾绝对不会如此平静地对待这扇被他硬生生掰开的门，但是现在他的眼前恍恍惚惚。

只能跟着那味道往前走。

实验室门砰然打开的一瞬间，就像是拔开了香水瓶口的木塞，浓郁的生命气息冲散了他脑内的浓雾，忽略过地上横着的几具不知死活的肉体。

视野中只剩下一个银白的手术台一一其上的味道最为浓郁。

许斯乾走近手术台，目光有些恍惚，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锁定在手术台侧边那个垂着头的人。

许斯乾眼睛一眯，似有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头脑突然清醒过来，他咬了咬牙，一只手捂住了后颈发烫的腺体，另一只手将半靠着手术台的人猛然提起。

被歪斜着拽在半空的男人半边脸都染着血，失去了以往的俊逸，面色苍白，脉搏、呼吸已经不可察，就算是没死也半只脚过了奈何桥。

许斯乾盯着这张最近他在资料上看过无数次的脸，下颌线绷紧，咬着牙把手中的人重重摔在地上，被砸在地上失去知觉的身体发出沉闷的咚一声，脑袋朝下倒在地上，头下缓缓氤出几缕血色。

一一

许景，是他，既然找到了许景，那么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就是程清之前的待的地方，那这个味道？?？许斯乾迅速回忆起之前魏驰逸沉着脸猜测的那些实验主题，心重重沉了下去。

“滴滴一一身份验证通过，请您及时返回基地并上报相关行程……”

刷卡出门，程清用身上的衣服擦试过卡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千米，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映入眼帘，他藏在路边较深处的粗壮树干后谨慎隐藏观察了五分钟之后，他选择了一个隐蔽地点埋藏了一直捏在手里的试管凶器和身份验证卡，站起身来的时候，他身形一晃，眼前花花绿绿闪烁变换，喉咙一阵发酸，差点吐出来。

兴奋剂一样的信息素已经褪去，带走了他浑身气力，终于逃出实验基地重见天日，一直顶着的一口气松出去，程清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晕厥，他掐了自己一把，蹭着树身站起来，咬着牙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半身的潮湿粘腻感涨潮一般涌上来，手脚发软，小腹酸涨，后颈突突直跳，身体内熟悉又陌生的 Omeg a 信息素不断叫嚣着、狂舞着。

必须要快、要快，就算是发情，他也必须找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程清再次攒够力气，迈开脚步，想要走到绿层叠的密林更深处，但事与愿违，他走不动了。

程清靠着树滑落在地，喘着气，汗如雨下一场只有他可见的雨把他浇透了，细细密密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他全身各个地方渗透出来，程清有些绝望，许景给他注射的 Omega 信息素是最高等级的，如今发情症状下大范围进行信息素的传播。

他又是这样狼狈的状态，接下来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周围有多少 Alpha 他也无法判断，他是一个人工畸形的 Omega ,信息素系统并不完善，身体像是一个没有安装接收器的电脑，只能向外不断发射信号而自我难以感知。

他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捂着后颈抱着脑袋，在心底不断默念幼年时父母对他的教育方针，那些铁一般无情的条条框框束缚着他的童年，但是此时，当他孤立无援立于悬崖之边，那些话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允许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自我行动，不允许个人英雄主义。”

“流血不流泪，任何情况下软弱都是弱点。“ ABO 生而平等，但是先天的体能差距是命运和本能交给 Alpha 帮助和保护其他性别人的任务。

“过程与结果一样重要，无法判断结果是否符合社会意义的正义时，首先确保过程的正义。”

“孤军奋战身处绝望时，不要将自己最后的生机寄托在他人身上。”

他的声音嘶哑地低念着那些父母反复教育的规矩。

他循规蹈矩十多年，长成了帝国标准优质 A Ipha 的样子，然而在父母一夕逝去之后，他被帝国监视，被军校同学排挤，甚至被绑架折磨。

他被压着，被推着，父母曾经的教导被他选择性忘记，挥动拳头时的兴奋和胜利的快感，敌人被按倒在地时的狰狞狼狈带来的刺激，他是一辆已经驶离轨道的车，等着着车毁人亡的爆炸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