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同时自我性别的认知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怀孕后他作为 Alpha 的信息素强度出现断崖式下降，甚至到了连程兰溪都难以感知的微弱程度，程兰溪这几个月找了无数本信息素医学的大头书，几天一本地看，勉强思考明白程坤现在的身体情况。

就她目前分析信息可知：程坤是一个改造半成Omega ，在受到手术及药物压迫的腺体无法正常分泌 Alpha 信息素之后，强加进来的 Omega 信息素是有一定可能性构建出完整有效的信息素运转体系的，但是因为程坤离开了实验室那样的纯净环境，加上突如其来的标记和这个孩子，那些活性极强、逐渐暴走的 Omega 信息素一拥而上保护小婴儿，没空搭理原主了，于是程坤还没有完全被压制的 Alpha 腺体获得了一线生机，逐渐恢复活性，外显表现为恢复为正常的 Alpha 。

理论上来说，他的原生信息素系统可以在怀孕期间逐渐恢复至巅峰状态，然后在孩子出生之后与那群忙着当保姆的 Omega 信息素进行一次殊死搏斗，如果顺利的话，一举剿灭之后，程坤就可以恢复到正常，就算是有后遗症也绝不会严重到改变性别，但是事与愿违，孕期激素的影响和程坤自己身体和心情的不稳定使得他的信息素系统恢复出现了很大问题。

程坤现在太特殊了，一直以来都在外科医海浮沉的程兰溪干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她是 Beta 完全没有这种烦恼， Beta 群体本身的信息素大部分都是浅浅的味道，更多甚至没有信息素这么一说，直接就是白板一个一身轻， Alpha 和 Omega 的人数太少，但是偏偏信息素又这样复杂……

姐弟俩一个赛一个的焦头烂额，只有肚子里的小东西无忧无虑地茁壮成长。

突如其来，某日早晨，程兰溪给程坤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早饭之后说自己要离开两天去 xx 城一趟，程坤对她突然的离开有些不解，程兰溪这些时日恨不得全方位监视程坤，那个紧张劲儿让程坤有时候也都觉得自己离死不太远。

程兰溪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要为他的分娩和之后做准备，需要去更大的地方买必备物件，程坤表示理解，拍着胸脯表示两天时间而已他会好好照顾好自己，心里其实也希望姐姐能够在别的地方稍微放松一下自己，这几个月不仅是他饱受折磨，一直陪着他的程兰溪眼看着也被活生生磨掉一层皮肉。

两天的时间比程坤想的要长一点，没有程兰溪的照顾，虽然自由，但是自己做饭收拾东西也确实有点累，程坤洗碗擦手之后无所事事，一般这个时候程兰溪会跟他胡天海地聊天，程坤自从怀孕，不是在被生理反应折磨，就是在被程兰溪带着吃饭休息做运动，突然自己一个人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沉默地坐着，猝不及防就会被回忆吞没了。

时间是呼啸而过的风，他是晃动的风车，程坤支着下巴趴在窗边，地处偏僻，林安似乎也很久没来了，多久？三天还是五天？程兰溪出去多久了？一天还是半天？他有点困，但是大脑格外清醒，像是在看电影，从最初的记忆开始回忆，父母严肃的脸，到第一次抓着小木剑练习劈砍挑刺，手腕生疼但是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亮亮的，再到第一次见到许斯乾…..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许斯乾了，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太复杂，瓶子里的液体快要溢出，他只能选择把一切塞紧，不去看，不去听，不回忆。

.……等待原来是这么折磨人的事情吗。

然而出门两天终于回来的程兰溪心情却是显而易见的沉闷，程坤笑着开门，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见程兰溪黑着脸进门重重落坐沙发，抱胸咬着牙，甚至有点不受控制地抖腿。

她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程坤坐在她身边，等她平复心情才终于知道原来是之前某次救人的时候听到他们聊天时提到了帝国发布的通缉令，似乎是提到了程家，于是她决定去通讯设施更完善、消息来源更可信的 xx 城进行确认。

结果就是，她确认了他们姐弟俩现在正在被通缉。

但是好消息是，他们找的是 Omega 程坤，而不是 Alpha 程坤。

背着手站在窗前的男人回头，衰老冷漠的侧脸上表情冷凝。

薇薇安迎着光站着，有点刺眼，懒洋洋地垂着眼，有点想打哈欠，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眼尾都憋红了。

好半天，她老板才皱着眉开口："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薇薇安，你最好不要开玩笑，皇室那边对这件事非常不满，我们必须给出交代来。"薇薇安微微前倾身体，态度摆得很到位，语气抱歉："那天我和周肿一起去许景的实验室检查项目进度，巡查完实验室之后，不知道被什么人偷袭迷晕了，醒来时才知道实验基地受到袭击，损失若干，其中最重要的试验品，逃走，监控室被破坏，暂时没有线索，但是目前的怀疑对象主要集中在程坤的社会关系中，包括许斯乾在内的小团体最有动机，其中许斯乾和魏驰逸两人在事发当天在军校记录上有签到，但是盘问发现两人当天未到课，嫌疑最大…...

男人越听越头大，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说了，怀疑对象你别管，前半部分你先把报告写了交给我，我先这么搪塞过去，许家和魏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我们这个部门都管得到的，你，哎，真的是，薇薇安，我知道你跟许斯乾之前有点交情，但是一一"

薇薇安闻言花容失色，大声反驳："谁跟那个小王八羔子有交情！!"

老板："......"

薇薇安被老板赶了出来，厚实木门在身后哐当一声。

西装革履的周翀在门口等她，薇薇安往他身上一趴，整个一个脱力状态，周翀熟练把她捞在怀里往外走，声音压得很低："皇室那边下通缉令了，罪名是叛国，军校那边的反对声音很大，甚至有小部分群体进行游行活动，镇压之后通缉令在首都基本被撤销，追缉行动转为地下了，但看现在的走向，追击力度不小，但是通缉上面标注的是 Omega 。

薇薇安眼睛已经合上了，闻言挣扎着在周肿怀里翻腾了几下，从实验室回来到现在她被轮番盘问，已经疲惫不堪了，声音微哑："没事，许景那边一醒来，我就已经盘问过了，程坤的改造过程与他的设想并不完全相同，虽然在程坤离开的时候显示的是 Omega 状态，但是谁都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看他的运气吧，其他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

周翀应了一声，顺着薇薇安的话回忆了一下，当时等警报起作用到皇室那边来人进行检查收尾的时候，他和装死的薇薇安一起被搬上了医疗车，转头就看到了血淋淋的许景，周翀见过许景几面，每一次见面都能深刻认识到这只笑脸狐狸的狡猾，对实验的热忱算得上是他唯一的弱点，但就是这样，每一次也在尽可能从薇薇安这方找好处，高高瘦瘦的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但似乎能为试验无所不能。

那天突然看到血人一个进气没有出气儿多的许景的时候他都愣住了，许景的状态非常差，听说五六个医生围着他一天一夜做了好几个抢救实验，在鬼门关晃了好几圈，最后居然还真让他命硬地活了过来。

…不过听说脑壳都陷进入一块，主刀的医生回忆说，凶手下手可以说一点力气没留，拎着似乎是大试管一类的东西下了死劲儿砸脑壳，但凡许景运气差一点，救援去的时候尸体都凉半截了。

门内。

男人两鬓白发这几天都白了不少，问完薇薇安之后往躺椅上一坐，真真是疲惫不堪，揉了揉眉心，然后就听到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男人半靠在椅背上，皱着眉接起来，电话那头声音轻快："林先生，好久不见，听说您最近遇到了点麻烦？"

男人皱眉："你是哪位？"

对方声线相当华丽，不太像是真人的声音："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啦，但是我给你一个建议一一放弃 Change 计划。"

男人声音沉沉："你在说些什么，我不太清楚。"

电话那头哼笑一声："好啦，别那么紧张，只是建议嘛，不过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哦，皇室那边对这个项目非常看重，而且已经提到议会了哦一一但是，里面牵扯太多啦，你把控不住的，尽早放弃吧～"

男人抿了抿唇，眼中积着点看不透的灰。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对面像神棍一样说了几句就消失了，男人深呼吸一下，将话筒重重扣了回去。

程坤接过程兰溪的手机，程兰溪出门一趟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拍了一张通缉令。

程坤审视着相册里那张A4纸打印出来的、非常之敷衍的通缉令，沉吟片刻，指着其上硕大的一行加黑加特效的艺术字" Omega "，转头对程兰溪说："我觉得我们不太需要担心，你觉得呢？"

然而旁边的程兰溪显然还是很担心，咬着自己的指尖锁着眉头，看上去就差抖腿了。程坤探口气，伸手抚平了程兰溪的眉心："姐，别那么担心了，一切都没到最坏的地步不是吗，上面标注我是 Omega ，虽然不知道生育之后会如何，但是至少在通缉力度最大的时候我还是个安全的 Alpha ，而且最幸运的是，你的信息没有被暴露，我们现在还是安全的，我们很安全，不要担心，兰溪姐，冷静一点。"

声音柔和，语速缓慢，不断重复的话一点点捋顺程兰溪揪成一团的心。

程坤好不容易安抚住程兰溪，看她坐在沙发上撑着手垂着眼，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程坤又仔细看着程兰溪手机中的那张通缉令，上面的信息不算多，照片也只放了程坤的，程兰溪只是出现了一个名字和女性 Beta 的特征，落款是帝国皇室，程坤有些怔楞，手指拂过其上"叛国罪"三个字，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笑。

…真可笑。

程家作为开国元勋，为国出征多少年，最后竟因个莫须有的"叛国"罪名落了个七零八落，何其可笑。

突然，门口瞪噔两声，有人来访。程兰溪被吸引了注意，程坤本来看她脸色不太好打算自己去开门，但是程兰溪一把拉住他把他按在沙发上，抹了把脸，一边把凌乱的马尾拆了重新扎一边去开门。

门一开，一把盛放的百合先于一张俊脸出现

在程兰溪的眼中，林安将举起的花往下收了收，笑着冲程兰溪道："生日快乐！"

程兰溪／程坤："谁？谁生日？”

十分钟后，林安脸红得简直可以烙鸡蛋，他道听途说以为今天是程兰溪的生日，精心准备了一把娇艳欲滴的百合花，还有一条精致的珍珠手链，自认为万事俱备地敲开了门，没想到出发点就是错的，程兰溪的阴郁心情被全然冲淡，横在沙发上笑得要抽过去。

那一捧百合花被她拆了精心放在了花瓶中，战敛城中这些享乐类的产品相当难得，林安今天可谓是盛装出席、奢侈赠礼了，程兰溪笑够了，勾着百合纯白的花瓣抚了抚。

程坤在林安进门的时候就抽过毛毯盖在自己的身上，侧躺着看两人熟练拌嘴。

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几个月来，除了真的受不住焦躁的时候才会捂得严严实实地出去遛个弯，其他时候都在家里呆着。林安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程坤了，虽然还是保持了一个月一次的造访频率，但都跟程兰溪碰面，聊聊近况，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等等。程坤不露面，程兰溪对他的状况也没多提及，所以乍一看到程坤，林安还觉得有点陌生，程坤的模样似乎与几个月前刚见面的时候差异颇大，林安印象里的程坤苍白锋利，像是一把白骨做成的刀，盯着他的样子凶狠非常，压迫感极强，但是现在看到程坤，蜷缩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样子，眯着眼看人，有点像冬眠的小动物，显示出与之前全然不同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