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快乐病毒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好好记住我们初见时，你的模样……〗

好容易回到自己的公寓，朴灿烈彻底虚脱。他失神地望了眼墙上的挂钟，要看好久才能看清，原来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

他累得头晕眼花，嗓子里像火烧似的越来越不舒服，心里也知道应该吃一粒消炎药再睡，可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连走一步路都嫌多，于是索性直接往床上一倒，不管了，总之一切等睡醒了再说吧！

本以为立马就能入睡，然而尽管眼皮子沉得像坠了铅，可一时却又睡不着了。他有点神经衰弱的毛病，吵醒后就很难再入睡，这也是为什么他讨厌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原因之一。又尝试了一会儿，仍旧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于是索性起床，找出消炎药吃下去，方开了合成器做起了音轨。

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倒更加容易静下心来，晕黄的床头灯下，连乐谱都似柔缓的一匹布，他不过一个随手，便能织出华丽的乐章。他不时用铅笔在五线谱上涂涂改改，沙沙的轻响仿佛倚在耳畔的呵气轻喃，他时而拿起吉他弹拨试音，兴起时随口吟唱，紧绷的神经倒也渐渐松缓下来，也不知是不是消炎药起了作用，喉咙也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

一时睡意全无，索性想着趁热打铁谱完一支曲子。幸好公司安排给他们组合成员的宿舍是独立的一居室，带有配套的厨卫设施，成员们分散在同一幢楼的各个楼层，既离得很近，有什么事可以相互照应，又保有各自的私人空间，即使像他这样半夜起来做音乐，也不怕会影响到其他人。

朴灿烈已经很久没有过那么顺遂的感觉了，灵感恍若泉涌般自笔尖涌出来，在五线谱上汇聚成一只只小蝌蚪，舞动着、跳跃着、欢笑着。不知不觉，一曲谱完，可不知为什么，待他照着谱子弹奏完毕，眼角竟是湿的，才发现，他竟写了一首悲情歌，连同歌词亦是哀婉：

你若在遥远的彼端

那我该如何与你说晚安

你若在咫尺的两端

我又该怎样与你say goodbye

你的美好如此这般

像握不住的风沙随风缭散

我爱你啊我说不出来

只能让恨掩埋了爱

经风霜蚀骨了千年

才发现

爱你已成宿命的轮回

我爱你啊我说不出来

只能假装忘记了一切

兜兜转转掠过了时间

却原来

我爱的你再不能回来

我们的爱再无法重来

他原本只是想写一首情歌的，纯净甜美如初恋般酸甜，可谁知，写着写着竟成了这样。脑海中似乎有个影子，像海风吹来的空气，腥咸而又湿润，像风干的泪，哀伤却又执着。是谁？总是在心头的影子，或许他知道，却总是不愿去面对。

墙角还倚着那把电吉他，只有在重要的演出场合，他才舍得弹一次。倒也不是因为琴本身，而是……

他忽然笑起来，起身走到墙角，挨着吉他坐到地板上，他没有开地暖，地板是冰凉的，寒气透过脚心顺着脊柱窜上来，好在屋子里的空调开得很暖，他不过穿了件黑色的背心，有点凉，他却靠在墙壁上，再懒得动了。

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吉他套旁的拉链，底下坠着一只挂件，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半颗爱心的造型，他以指尖描绘着锯齿边缘的走向，想象着另一端，相同的锯齿，却是与他交错开来，这样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颗完整的心。

这辈子，他还能等到吗？等到分成两半的心合二为一的那一刻。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误以为，这半颗爱心是慧雯送的，然而并不是。慧雯并没有这个挂件，她甚至还问过他，这是谁送的，这么暧昧的信物应该扔掉，而骄纵惯了的她当真就要将它扯下来。

第一次，他冲她吼，他不许她碰，一下都不行，因为，这是他的初恋，是他要珍藏一辈子的初恋啊。

慧雯显然是被他的气势给吓到了，可也因此与他冷战了很久，最终还是在他的妥协与无数次的认错下和好如初了。

可是为什么一开始会以为是慧雯呢？或者说，为什么是慧雯呢？

“或许，就是因为她像你一样吧，软软的，很像某种小动物。”灿烈兀自呢喃着。

当然，这些只存在于白慧雯沉默的时候。

就算不十分的像也没关系，只要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他也满足了。

你到底是谁呢？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总是这样问着，回应他的，永远是沉默。

还能再相见吗？你出道了吗？你还记得我吗？那个被舞蹈老师骂到差点放弃的男孩，现在已经独当一面了呢！

他是组合的门面担当，虽然依旧是舞蹈黑洞，却到底梦想成真，当上了主rapper，偶尔的，他也会自己作词作曲，为电视剧演唱OST，做综艺的时候会变身成为名副其实的快乐病毒。

你看到了吗？我变成了这样一个优秀的自己，却只是为了让你一眼就能认出我。

快了病毒啊，却一个人快乐地忧伤着。

还能再相见吗？我怕来不及，在时间的洪流里，再也无法在回忆里勾画出你的模样。越来越模糊的你啊，慢慢退化成微弱的一缕光，最终在我的生命里彻底的熄灭。

她修长的手指和脸色一样苍白，递给他挂件的时候，指尖触到了他的，微凉。他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可做出来的举动却是瑟缩。她却笑了，背光，他其实看不清她的脸，可他就是知道，她在笑，边微笑边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会有些颤抖，和林智妍一样。

不知为什么忽然会想起林智妍，也许是他曾经见过她边微笑边说话的样子，却是对着边伯贤。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个懒洋洋的冬日午后，阳光落在钢琴房里，倾了半室的和煦。钢琴房的窗户正对着院子，从掀了半尺的窗子里漏出琴声沥沥。踏着一地的银杏叶，他透窗而望，是林智妍，正坐在钢琴前，纤长白皙的十指在黑白的琴键上弹奏出一串不知名的旋律，舒缓而又平静的曲调隔风送入耳中，婉转柔长地在心中慢慢沉淀。而一旁的边伯贤则用手肘撑在钢琴盖上侧身细细聆听，他闭着眼睛，仿佛是沉醉，待一段终了，微微停顿的间隙，他才睁开眼，笑着倾身与她说话。

他听不到边伯贤在说什么，可一定是很温柔的话语吧，因为他看见她的嘴角竟是上扬，那是在面对他时从未有过的神情。她低下头，复又开始弹奏，甚至还和着旋律哼唱起来。她的歌声如圣音般干净纯澈，而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恍若天使一般纯洁而又美好。唱完，她又仰头与边伯贤说着什么，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却因为她在微笑而有些颤抖。

朴灿烈忽然没来由地生起气来，想到刚才在咖啡店里慧雯说林智妍的那些话，果然是没说错啊，林智妍就是对谁都能示好，对边伯贤，对金俊勉，对他们组合的所有队员，也包括她的经纪人张艺兴对不对？

房间里的空调气温太高了，他烦躁地站起身，又恶狠狠地拿起遥控器关掉，才重新躺回床上去。

窗外天色微明，从交叠的黑暗间隙透出一缕晨光，像一双窥探的眼睛，将一切掩藏的心事全都暴露在光明之下。

朴灿烈拉起被子盖过头顶，又重重地翻过身。到底累了好几天，又熬了个通宵写曲子，不知不觉，他就着那一缕微茫的晨曦沉沉地睡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