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李开宇现在的年轻人真能折腾。

李开宇打了个呵欠，一大早就被喊去出外勤，他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完。

三井街是A市知名的闹市区，倒不是市中心那种大众百姓常爱逛的闹市区，而是城市最混乱的地方，违法犯罪的人络绎不绝，前几年时不时就要出点事情上当地新闻。

这几年治安好起来了才不至于像几年前那样当地群众一提到这就望而生畏。

不过今天据说是占地南北的两个帮派打起来了，三井街道的警力不足才向他们局申请了支援。

李开宇王队，你脸色不太好啊？

半眯着眼睛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面的王一博，李开宇坐直身体凑过去：

李开宇昨晚没睡好？

王一博嗯，

王一博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翻来覆去都是宋驰说的那些话，以及他传达给他的关于肖战的消息，一想到他和肖战的关系又恢复到了避之不及的陌生状态，他知道他得到了他最该得到的结局。

他们以后不会有交集了。

可他丝毫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王一博勉强打起精神：

王一博天气降温，可能有点不适应。

李开宇“哦”了一声揉了揉头发：

李开宇那你要多喝热水，千万别感冒了。

王一博忍俊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A市的秋天很短，不过两三个月就已经有了入冬的迹象，王一博下车的时候有种自己撒了谎立刻得到报应的错觉，他被早晨的风冻得一激灵，旁边的李开宇活动着筋骨笑嘻嘻的朝他抬了抬下巴：

李开宇队长，我看您还是留在车里指挥比较好。

二十分钟后王一博在进入斗殴区治安被暴徒擦著胳膊砍了一刀的时候，他心里开始盘算：李开宇这嘴怕是开过光。

李开宇摁住这几个人！

李开宇气得牙哆嗦：

李开宇带回去都给我带回去！

一边还半开着警车门手忙脚乱的找绷带：

刑警同事我记得在这的啊？

两边闹事的加起来不过二十七个人，居然有几个还是通缉名单上赫赫有名的惯犯，有两个人身上甚至还背着命案，亡命之徒下手极狠，他们刚进入斗争中心，这些人居然连他们是警察都不顾挥着刀子就冲了过来，半米长的砍刀上面明晃晃的沾了血，纵然是警察见惯了凶徒，一大早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也会迟疑一下。

就在刚进队的小警员愣神的片刻，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凶徒已经挥着刀冲他砍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王一博推了他一把，砍刀堪堪落在了他的手臂间划出一道血痕。

王一博吭都没吭一声一脚踹向那人的腿窝，三两下将他按压在地上，其他人瞬间反应过来投入了抓捕中。

刑警同事队长您没事吧？

获救的小警员脸色吓得发白，一脸焦急又愧疚的凝视著王一博的伤口。

那道伤口少说也有半指深，皮开肉绽止不住的血汩汩顺着手臂往下流，冷汗浸透了鬓角王一博的脸上更是一点血色也看不见，他紧紧抿著唇眉毛没有丝毫松懈的迹象，但还是对小警员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肖战麻烦让一下。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响起，王一博原本因为忍耐疼痛而逐渐涣散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困惑，他转过身看到肖战踩着晨光朝他一步步走来。

王一博你怎么……

宋驰王一博！

宋驰从肖战身后冲出来，他们一路跟着警车进入闹市区，最后被协警拦在了外面，直到听到说有人受伤，肖战坚持说他是医生可以治疗，那些协警商量了下才放人。

但没有想到的是受伤的是王一博。

看到王一博半个身子都被胳膊上的血染红了，宋驰眼眶也跟着发红，他慌忙的走过去手悬在伤口上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一博我没事，

王一博反而安慰起来：

王一博一点小伤。

宋驰什么小伤！

宋驰急了：

宋驰这叫小伤？这刀口都快有我胳膊长了！

王一博没那么夸张……

王一博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

王一博真的不疼。

肖战嗯，不疼，

肖战不知道何时拿出了一瓶酒精：

肖战消毒。

王一博眼皮跳了跳，胳膊小弧度的颤了一下：

王一博我记得你有随身带碘伏的习惯……

酒精和碘伏都可以作为消毒，他的伤口的确用酒精比较适合，可是碘伏也不是完全不行，最主要的是，虽然说著不疼，但要是洒上酒精那可就另说了。

肖战对，肖战挑眉道：

肖战但我不想用。

王一博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王一博立刻收了声。

哪有为什么，肖战那么讨厌自己，还不得抓紧这个机会让他受一番折磨。

他别过脸去轻声道：

王一博麻烦你了。

酒精落在伤口周围还没碰到刀痕，附近发红的皮肤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王一博将所有的难挨都咬碎在唇齿间，他垂著眸子却不敢看伤口。

疼，真的很疼。

王一博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拿着药棉擦在伤口上大力揉搓，他的手臂被他死死扣在手掌间动弹不得，因为疼痛而引起生理性痉挛时，他甚至能感觉到肖战更为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宋驰你能不能轻点啊！

宋驰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他眼睁睁看着肖战每触碰一次伤口，王一博的脸色就白下去一分，想到肖战素来与王一博不和不免有些着急：

宋驰有你这么下狠手的医生？

肖战下狠手？

肖战抬眼瞪了他一眼：

肖战你怎么不教育教育他但凡多对自己上心一点，现在会受这个苦？”

说完他又用沾了酒精的药棉在伤口附近反复搓擦起来：

肖战就得用酒精让你得记着点疼，下次才知道长记性。

他的语气丝毫不见外，一副医者仁心公事公办的口吻，让王一博觉得他在关心自己而有些欣喜的同时又感觉他真的只是冷淡的执行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

肖战走吧。

肖战收拾好药箱站起身。

王一博去哪儿？

王一博不解地看向他。

肖战回答的理所当然：

肖战跟我回医院缝针。

王一博不用了，

王一博小声道：

王一博附近就有诊所，不用特地去医院。

宋驰这可不行！

宋驰终于插上了话，他急切地要向王一博表达自己的关心，开始絮絮叨叨些也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伤口处理不好引发感染的案例，最后在肖战都开始不耐烦要打断后下了定论：

宋驰所以，一定要去医院看。

宋驰而且，我们这不是顺路嘛！

他搭上肖战的肩膀：

宋驰我正好要送他去医院上班。

王一博犹豫了一下只好点头：

王一博好。

宋驰兴高采烈地从肖战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先去开车过来，王一博跟着肖战朝停车场走，他们之间不过半米距离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彼此沉默不语谁也没有开口，直到快到停车场了肖战突然停下了脚步：

肖战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王一博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察觉出他似乎不太开心，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他不开心

没敢接话，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的沉默在肖战看来就像是默认，口气越发不满：

肖战他说话你就听，我说你就不听？

王一博也没有不听，我是想处理完现场的事情再去处理伤口，

王一博不疑有他开始认认真真的解释：

王一博如果你觉得宋驰对我的关心让你觉得不开心，那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和他接触。

王一博我昨天也已经拒绝过他了。

王一博道：

王一博我不会纠缠你的朋友。

尽管宋驰也是他的朋友。

但既然肖战口中虽然原谅了，可骨子里还认为他是那种人，他回避就是了。

肖战在听到他说“避免和宋驰接触”时，心里不可抑制的一喜，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居然会因为王一博的解释而感到喜悦，下一秒又听到王一博说“不再纠缠”时，他立刻反应过来王一博误会他了。

他从来不觉得王一博纠缠宋驰，至少现在不再是了，以后也不会这么觉得。

昔日面对王一博一向能言善辩的人此刻突然心中烦闷得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烦意乱道：

肖战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一博那你是什么意思？

是啊，他是什么意思。

肖战被王一博问住了。

是他先开始躲著王一博的，也是他鼓励宋驰追求王一博还在背后心甘情愿的当那个推手，可是怎么真的看到他们之间关系变好了，他却丝毫没觉得开心。

宋驰有多喜欢王一博他都看在眼里，他也相信宋驰这样一个活力满满不知道王一博从前的人，才是能带给王一博阳光让他彻底走出过去阴霾的人。

但为什么一想到王一博以后会喜欢宋驰，他会对宋驰露出那样温柔又无奈的眼神，会将所有的期待和爱都赋予宋驰的时候，肖战那颗心脏立刻擂鼓似的狂跳。

九年前王一博站在教室里捧着他的校服，满眼诚挚又崇拜的俯下头在他校服间落下一吻的画面，总在他将肖战和宋驰联系到一起时冲进脑海里。

他隔着遥远的时光看见王一博彼时眼里对他无限的憧憬与喜欢。

他怎么可以喜欢宋驰？

除了他，王一博不可以喜欢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