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王一博至今才察觉原来肖战家客厅到玄关的距离原来有这么长的一段路，他穿过客厅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急促快速地重重跳动着沉下去，胸腔中堵了一口气让他喘息不了，他用力呼吸却只换来短暂迅疾的几声咳嗽。

身后两人的对话王一博已经不敢去听了，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笑闹的每一个画面都能勾起他内心里酸涩的羡慕。

天造地设的一对总是令人羡慕的，他知道站在陆行风身边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是自己，然而当他太快的看到了其他人出现时，他才明白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封存到心底的喜欢，原来脆弱得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就暗涌成潮水几乎将他淹没。

肖战王一博。

肖战三两步追上他拉开门把，外面大片的阳光涌进屋里，王一博被晃得眼前发白，有一瞬间他只能逆着光朦胧的看清肖战的剪影，他们之间分明离得很近阳光却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背道而驰。

肖战怎么了？

肖战往前走了两步没见王一博跟上，停下脚步转身等他。

王一博没……

王一博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毫无血色的脸上依稀可辨冷汗泠泠，他垂著眸子一只手捂在胸口控制不住的轻轻发抖，连开口时的声音都气若游丝。

肖战连忙退回去扶住他的肩背：

肖战胸口疼？

王一博嗯，

王一博没法强撑，他现在说话都费力，刚回答完这一句肺部汹涌的压迫感冲击而来，他浑身抽痛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呼吸不畅压制得咳嗽有一声比一声急促竟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般：

王一博咳……好像是……咳咳……

肖战别说话，

肖战冷静道：

肖战气胸发作了，现在去医院。

王一博别……

王一博握住他的手腕勉强摇了摇头：

王一博我……咳自己去，你陪、陪苏……

这下肖战彻底镇定不了，他抑制不住焦急朝王一博吼道：

肖战你都这样了我还顾得上别人？

王一博的眼眶因为咳嗽泛出淡淡的红色，眼底映出盈润的水光，抬眼不解地望向肖战，这一个动作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更强烈的疼痛感席卷而来，他终于佝偻著身子向一边跌去，肖战连忙搂住他将他圈进怀中替他顺气。

苏渺怎么了？

苏渺闻声而来，见到王一博跌坐在肖战怀中大口大口喘息吓了一跳，不等肖战催促她率先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到了医院肖战一路跟着急救护士往急诊室跑，还没冲进去就被同事拦住了：

小护士肖医生你放心吧，不是大问题。

肖战茫然的点头耳朵里每个人的声音都飘渺不解其意，王一博急促的呼吸声在杂乱的人群间却放大了无数倍，每一声都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的心口揪心的疼。

肖战我知道……

他站在急诊室外喃喃自语：

肖战我知道他会没事。

可是，他舍不得看他那么疼。

苏渺肖战，手续我办好了。

苏渺急急忙忙跑过来看到的只有坐在椅子上一脸颓废的肖战，昔日那个高大俊朗一脸从容不迫的肖医生此刻像是失了神一般抬头木讷地朝她说了声：

肖战谢谢。

苏渺哇你别吓我呀！

苏渺脸色白了一白：

苏渺我不知道他这么受不了刺激，我……

肖战你没有错，

肖战打断她：

肖战是我…

是我没想过原来他这么在意我。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他只能安静的坐在急诊室外的长廊外提着心等待王一博平安出来。

苏渺缄默了一会轻声道：

苏渺肖战，你既然这么在意他，不如直接告诉他吧。

肖战失去焦距的眼神里此刻才浮现出一丝生气，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摇了摇头：

肖战不是我不说，是他不会接受。

王一博推出手术室时，肖战直接冲了过去，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小手术，他却像是一下子憔悴了好几岁，王一博安静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病服是白色的肤色是苍白的，如同冬日的森林里最澄澈的一捧白雪，干净又易碎，安静得毫无生气。

肖战对不起，

他握住他的手捧到脸颊边轻轻摩挲：

肖战我们顺其自然，我不会再逼你了。

肖战请了两天假亲自当护工，医院一开始不同意，哪有在本家医院当护工不上班的医生，结果肖战愣是把年假搬上了台面，外科主任推了推眼镜：

医生小战啊，这也没必要吧。

肖战是先进医生，各项指标都评了优是院里重点栽培对象，这倒是其次，主要是肖战的年假凑起来有十五天，肖战直言，请不来两天假就直接申请年假。

外科主任急的不行，两天医院都够缺人的了，一下子放十五天都来不及排班。

肖战很有必要，

肖战态度坚决：

肖战我最重要的人此时此刻就在医院里躺着，我无心工作。

医生你！

外科主任一着急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

医生你这说的什么话。

肖战主任，

肖战放缓了态度：

肖战您妻子生二胎的时候不也请了很多天假，横竖就是我们医院妇产科动的手术，您应该能理解我想去陪他的心情吧！

医生那能一样吗！

外科主任支吾道：

医生那是我爱人……

肖战声音柔和道：

肖战那也是我爱人。

他的眼里跳动着温柔的光，专业从容的肖医生从来都是他展示给不熟悉的外人看的，外科主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在请假单上盖了章：

医生下不为例啊！

肖战下不为例！

肖战笑嘻嘻的说了几句恭维话美滋滋的走出办公室。

自然是下不为例，他绝对不会再允许王一博在他的监督下还受伤了。

王一博在麻醉退散后睁开眼睛，视觉尚未恢复听觉浑浑噩噩听到身边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他勉力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双再专注不过的眼睛，肖战带着笑意看向他：

肖战醒了。

王一博张了张口想说话，肖战已经将他扶了起来递过去一杯水，他小口咽下一些水后道：

王一博谢谢。

声音艰涩沙哑。

王一博中秋节过了吗？

肖战过了，

肖战给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二分：

肖战你的麻醉真不凑巧。

麻醉苏醒的时间和身体有关，肖战是打趣著说的但心里却轻轻一痛，王一博的身体底子越发的差了，这样的麻醉理论上昨天九点就该醒了。

王一博抱歉，

王一博犹疑的看向窗外：

王一博苏渺怎么样了？

他担心肖战送他来医院耽误了约会，语气里愧疚又犹豫，甚至不敢看肖战的眼睛。

肖战她挺好的，

肖战道：

肖战除了不喜欢我。

王一博啊？

王一博果然不解地看向了他。

肖战看着他疑惑的表情，长长的眼睫宛如静止的蝴蝶停在白皙的皮肤间，他忍不住低下头扬起嘴角：

肖战其实，她对你一见钟情。

肖战和我相亲的人居然喜欢你，

肖战叹了口气：

肖战为了和你有交集，特地让我把你约到我家去过中秋，结果话都没说上几句。

王一博瞪大双眼：

王一博可是，她明明说她喜欢……

肖战那是为了试探你的反应呢，

肖战摇了摇头：

肖战结果你当时就冲出去了，她还欣喜了很久，以为你喜欢她。

他凑近王一博在他耳边轻声道：

肖战可我知道，你那是喜欢我。

王一博你！

王一博的脸瞬间泛起红晕，他慌乱地移开视线不再看肖战，淡淡的红晕在白皙的肤色间清晰可见，如同水蜜桃尖儿的那一点嫣红惹人怜爱，他结结巴巴想说些什么结果话连不成句，红晕丝毫不见渐退。

肖战我什么我，我说得不对吗？

肖战问得理直气壮，王一博也回答的果断干脆：

王一博我不能喜欢你。

果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肖战一瞬间僵持着接不上话，王一博还沉浸在过往的自责中，但他不能放任他继续沉溺下去，他耐心的引导道：

肖战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肖战王一博，一味的自我牺牲并不是弥补亏欠的最好方式。

肖战握住他的手，这双手在无数危难中冲在生死第一线，刨开过层层真相前覆蓋瓦砾也紧握过枪支和黑暗势力作斗争，他的掌心本该最柔嫩的地方偏偏粗糙到连凸起的伤痕都清晰可辨。

肖战心中蓦然柔软，这道伤又是为了救什么人留下的，王一博不断地救人企图弥补当年的过错，肖战也不断的救人为了再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不再无能无力。

他和王一博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同样是愧疚，一个是为了填补过去的过失，一个已经向前看企图救治未来的人。

肖战希望王一博也可以向前看。

王一博偏头看向肖战：

王一博那什么是最好的方式呢？

肖战珍惜他给你的命。

肖战摩挲过他掌心的痕迹柔声道：

肖战试着像夏季那样热情的去爱这个世界、去感受这个世界，然后将你的温柔与关爱传递给每一个需要的人。

王一博需要的人？

王一博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王一博会有人需要我吗……

肖战会。

肖战肯定道：

肖战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