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肖战拽住王一博的手，王一博吃痛的瑟缩了一下，汩汩的血迹顺着手腕蜿蜒浸透了袖口，他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肖战紧扣住他的手腕没有任何要放开的迹象，他周身都萦绕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王一博隐约察觉出他似乎在生气。

王一博怎么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肖战的神情，随即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弄脏了他的厨房抱歉的说了声：

王一博对不起，我帮你清洗干净。

肖战跟我过来。

肖战直接打断他的话握住他的手朝房间走去，王一博不解地跟随他的脚步进入卧室，这是他第三次来肖战家里，却是第一次进他的卧室。

他的卧室很大，因为是主卧的原因，这里是除了客厅以外最大的空间，整个房间延续了外面深蓝色的建筑色调，无论是墙壁还是屋顶简约又不失高雅的吊灯都是蓝色基调，地面则采用了带有纹路的大理石显得厚重而沉稳，如果不是从那面巨大占据了一整个墙面的落地窗透出的光芒，整个房间如同包裹在深海中沉睡的蔚蓝梦境，看起来疏离冷淡，亦如肖战给人的感觉。

屋子中间摆了张双人床，偏偏只在中间放了一个枕头，被白线分割成一块块浅灰色格子的被子整张铺平，干干净净的覆蓋住整张床面，肖战在床边松开了他的手。

肖战坐。

肖战从柜子里取出医药箱，言简意赅的再次拽过他的手：

肖战清创。

他的语气很冷淡，纵然是王一博也不惊吓了一跳，从前肖战是厌恶他语气里都透著憎恨，但那时的态度并非冷淡，非要说的话反而是一种很强烈的感情，王一博可以从中感受到他藏都藏不住的愤慨和怒意。

然而此时握着他的手分明动作轻柔的仔细为他清理伤口的肖战，浑身散发出的是一种他从没有见过的漠然，他的眉间有一丝烦躁，眼底尽是无法言说的复杂神情。

王一博小心试探道：

王一博你生气了？

肖战对，我生气了。

肖战冷声回问：

肖战你很喜欢受伤？

王一博不喜欢啊……

王一博有些委屈：

王一博我也不是故意……

肖战你不喜欢受伤，

肖战抬头注视着他的视线：

肖战我也不喜欢看见你受伤。

他们之间离得太近了，王一博甚至能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后轻轻停留在耳边的热气，肖战的眼睛里忽而翻涌起温柔的情绪，像是要吞没他般令王一博无所适从，他不知道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慌忙移开视线。

肖战王一博，看着我。

肖战轻柔的握住他包扎好了的手：

肖战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离开？

肖战苏渺来的那天也是，今天也是，

肖战再一次问道：

肖战你为什么想逃？

王一博我没有……

肖战你有。

肖战抚摸上王一博的侧脸，用手温柔的托着他的脸颊让他与自己对视，语气坚定目光柔和：

肖战你在害怕，对不对。

肖战害怕失去我，

肖战温声道：

肖战所以你甚至不敢拥有我。

肖战可是我就在这里，王一博。

肖战握住那只缠住纱布的手，引领那只手慢慢移动按上自己的胸口，双手交叠温暖的气息透过手掌传到心口，手掌下他的心一声一声有力的跳动着经久不衰：

肖战我在等你勇敢的和过去告别，重新接纳现在的我。

王一博的手颤了颤，他扑闪着眼睫大脑里仿佛一片空白，肖战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似懂非懂，温柔的眼神里更是流动着他从未想过的温柔。

他的确在逃避肖战，肖战是他不敢也不配得到的喜欢，无论是少年时期的暗恋，还是如今大家心知肚明的喜欢，王一博都没有想过他和肖战之间会有除了“夏季”以外的联系。

有的时候喜欢甚至是爱一个人，于王一博而言不过是人生漫长苦旅中用来藏在心里的一点甜，日子熬不过去了，看一眼想一点就是尝到一点甜味了，而这点甜头对他来说已经远远足够了。

他不贪心，他也没有资格贪心。

一旦贪心了，就意味着会失去，他没有得到过肖战，他也不想尝试得到后又失去的滋味。

王一博我……

王一博言辞闪烁，他轻轻垂下眼眸：

王一博我会试着走出来好好生活，对于夏季我有愧疚，但我现在也已经开始明白，替他好好活着也是必要的。

肖战那我呢？

肖战不依不饶的追问：

肖战我这些年也过得很辛苦，所以补偿我吧王一博。

那双被握著的手此刻又按捺不住想要移开却被肖战更紧的按在了胸口，王一博无声的看向他，最后认命般问道：

王一博怎么补偿？

肖战继续喜欢我。

肖战轻轻笑了：

肖战然后和我在一起。

“哐当”东西落地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王一博脸色一白随着肖战的目光朝门口望去，房门紧紧闭着，四下里忽然一片安静，没有人出声。

隔着门王一博清楚的意识到门外站着的人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轻轻唤了肖战的名字推了他一下：

王一博出去看看吧。

肖战沉默的朝着门口走去，开门前回头朝他笑了笑，笑容里藏着的慌乱掩盖不住，他也没有想到肖母会在门口偷听，手扶在门把上转动不了，王一博摇了摇头轻声说：

王一博我没事，不用担心。

肖战前脚刚出房门，王一博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咚咚咚”手掌拍在胸腔的击打声，肖母难掩愤怒声音尖锐又高昂：

肖妈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死孩子！

肖战妈，你都听见了？

肖妈妈听见？我何止是听见？

肖母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

肖妈妈你从前日记本里写夏季，妈妈就当不知道了，怎么夏季都、都走了你还……你就这么喜欢男人吗你！

肖战妈，你冷静一点。

肖妈妈冷静？冷静的下来吗！你自己想想你和他都说的什么浑话，让你爸爸知道了可怎么办！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去！

吵闹声戛然而止，王一博控制不住想要走到门边推开那扇门，可无论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出现在肖母面前，他都明白此时此刻他最好是不要添乱最好。

肖战的沉默足足有三分钟，这三分钟里他听不见门后所有的声音，王一博的心跳声浩大得仿佛要吞噬他自己，他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焦虑的情绪翻涌上脑海，他紧紧咬住下唇缓解紧张，直到肖战忽然开了口。

肖战妈，他不能没有我。

王一博一瞬间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震惊与巨大藏匿不住的惊喜同时闯入心里，他用力双手交握缓解颤抖，同时垂下睫毛长长松了一口气。

肖战是真心的。

原谅是真心，想做朋友是真心，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心的。

就连喜欢……都满是真心。

王一博直觉此刻欣喜理应带着负罪感，可是他完全抑制不住终于等到了心爱之人回应的喜悦，他站起身走向门边——至少他现在终于有了和肖战站在一起的立场。

在即将推开门的一刹那，门外传来一声啜泣：

肖妈妈那我呢？你想过妈妈吗？

女人吸著鼻子一句话几乎说不完整，哭腔溢满喉咙传出来尽是苦涩，王一博甚至能想象到她红着眼眶还要维持最后坚强的模样。

扶在门把上的手终于随着肖战随之而来的那一句

肖战对不起……

颓然的垂落。

即使被肖战原谅了，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就算有一天他真的想通了，觉得自己欠夏季的都弥补完整了，那他也没有资格破坏肖战完整的家庭。

王一博从小在没有父亲的家庭成长，母亲忙于奔波每天和他相处的时间不过是晚上那一点时间，在他刚刚成年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他一路长大一路最渴望也最羡慕的不过是那些温馨美满的家庭。

他曾经也有过念想，如果不是在高中的时候遇到肖战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他，或许他应该也有平淡而安稳的高中生活，高中后考取一所不错的大学，选一个安稳的专业拼搏几年后在某座城市扎根，可以的话他很想领养一个孩子。

他想给被父母亏待、遗弃了的孩子一个算得上温馨的家，想给这个孩子很多很多的爱，让孩子平安顺遂的长大，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奢望，他的人生从高中时夏季走到他面前和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所以，九年后，他不能再做让肖战家庭破碎的选择。

王一博终于还是打开卧室的房门走了出去，客厅里的两个人正红着眼睛无声的对望，猛然看到王一博出来，肖母的眼神里顿时涌出怨恨的凶光，她几乎克制不住的要扑过来，肖战先她一步走向了我要你。

肖战你怎么出来了？

他焦急的要将王一博往回推：

肖战你先进去等我。

王一博不用。

王一博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慌乱，他努力稳定气息道：

王一博肖战，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

王一博我不喜欢你了。

他沉声道：

王一博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他不再看肖战的神情转而朝肖母微微鞠了一躬：

王一博告辞了。

有的人多看一眼都会泄露眼底的留恋，王一博真的害怕他的告别总是不够彻底，不然怎么每一次都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这一次，他多希望是最后一次和肖战说“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