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夏季的秘密
夏季经常注意坐在前三排那个叫王一博的优等生,对方成绩很好不爱说话,连老师喊他上台解题时他也始终垂着眼眸,沉默的做完题再沉默的走下讲台。
后来连老师都看不下去担心他太过封闭自己,让各科成绩都不错的王一博担任了学习委员,专门督促没交作业的学生写作业。
夏季很不幸就在差生行列。
王一博走到他桌子前的时候,夏季正半靠在窗户边和肖战炫耀他昨晚终于打通了当下最流行的那款游戏的最后一关。
王一博站在他旁边比他整整矮半个头,他沉默不语只盯着夏季看,清秀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看得夏季不好意思起来:
夏季你找我?
王一博嗯,
王一博对他摊开手掌:
王一博作业。
夏季的视线落在那只手间,王一博的皮肤很白手指修长,早晨的教室仍有些暗教室里一排排白炽灯照亮了他的手心像落了一层月光,夏季不惊有些发愣片刻后才答:
夏季我不会写。
他诚恳的补充道:
夏季交不了。
王一博的眉头轻轻皱起眼底闪过一丝犹疑。他们班是尖子班,全班唯一没交作业的总共就三个,除去生病请假的两个不算,就只剩下夏季没写,今天是他被任命的第一天就碰到了拒交作业的,王一博难免有些为难。
夏季笑嘻嘻道:
夏季我成绩不好你知道的。
王一博不知道。
王一博扫了一眼夏季桌子上的作业本,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跳入视线,隐约想起来这个人和他一向在年纪第一一样成绩也很稳定——夏季始终在班级垫底。
肖战行了,你就算会写也不写。
开口的是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肖战,他眼里盛满笑意无奈地看向夏季,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夏季身上柔软又坚定得仿佛一寸温柔也无法分给别人。
王一博的心陡然加快,他看了一眼肖战声音低下去:
王一博哪里不会,我可以教你。
夏季惊喜的站直身体,眼神亮晶晶的:
夏季真的?
肖战不用了。
肖战望向他:
肖战年纪第一这么忙,连同学名字都记不住,不用客套了。
夏季喂!你直接说出来我很受打击啊!
夏季故作生气的推了肖战肩膀一把,转眼却笑意盈盈的看向王一博:
夏季记住我吧王一博,我是班上最帅的夏季!
如果王一博此时抬头,他或许可以在夏季眼里看见同样的温柔,可他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就匆忙离开了。
肖战你很在意他?
肖战皱起眉头:
肖战和他说话有那么开心?
夏季开心啊,
夏季笑得坦诚:
我很喜欢这种安静的小孩,和我性格完全相反,令人充满好奇心。
肖战无声的朝王一博的背影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切”了一声。
得到王一博在城东一家餐厅打工的消息后,夏季特地起了个大早跨越半个城市去那家餐厅吃饭,打着哈欠走下计程车抬眼就隔着玻璃看到正在擦桌子的王一博。
王一博穿着餐厅统一的白衬衫黑色马甲,修长纤细的脖颈间系著黑色的蝴蝶结,整个人显得比穿校服时精神了很多,可那张清秀又带着稚气的柔和脸颊还是让夏季忍不住笑了。
对方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人,正动作利落而熟练专注着手上的工作。
夏季慌忙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又检查了下自己的穿着,怎么看都不失仪态后才假装自然的走进了餐厅。
餐厅门口的接应生很快领夏季来到了靠窗的座位,取出菜单要给他时,夏季恰到好处的望向王一博的方向:
夏季咦,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服务生是吗先生,我让他来为您服务。
夏季连忙感激道:
夏季谢谢。
结果迎接他的是王一博突如其来的手忙脚乱,因为没有预料到夏季的到来,王一博手中端著的汤撒了夏季一身,他不断为夏季擦著膝盖上温热的汤,口中接连不断的道歉,也始终不敢抬头看夏季一眼。
夏季便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嘴角终于抑制不住的上扬:
夏季我以后可以经常来吗?
王一博啊?
王一博慌乱的迎上他的视线。
夏季委屈道:
夏季不欢迎吗?
王一博垂下眼眸:
王一博欢迎。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夏季不责怪他的莽撞他已经很感激了,他抽出几张干净的面纸递给夏季,对方接过时若有似无的擦着他的手指,温热的气息瞬间流遍全身——是属于夏季的体温,热情得仿佛永不熄灭的阳光。
夏季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王一博的回答他再满意不过。
王一博没有想到这一次退让,夏季居然带着肖战一起来到了打工的餐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肖战在看向夏季的时候目光永远一腔柔软。
很多时候王一博远远的看着,又在他们视线转向他时狼狈的逃开。
王一博的心底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肖战的秘密,一见钟情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偏偏他一见钟情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喜欢自己的样子,光是靠近他接触到他冷淡的目光,王一博都觉得如履薄冰。
王一博有了想远离夏季的念头。
然而夏季却像是被宠坏的小孩般从不懂得察言观色,王一博越是远离他越是热情的黏上来,课后借口有不会的题,放著上赶着要教他作业的肖战不用愣是跑到前排来问王一博,体育课上双人一组运动时明明他们之间身高差异明显,夏季非要拉着王一博组队,就连放学后王一博难得想松口气,夏季都会硬拽着肖战和他同行……
时间一天两天的过去,直到所有人都习惯了他们愉快的三人行,王一博再也没有躲避夏季的理由。
这个少年太热情,身上仿佛有用不尽的温暖,还毫不吝啬慷慨的分给需要的人,没有人舍得拒绝他。
王一博逃不开只能叹气,他如夏季期望的那样认定了夏季是他的朋友,开始认命的对朋友好。
可他却不知道怎么面对和夏季关系同样很好的肖战。
肖战对他的敌意太明显,王一博和夏季多亲密一分,肖战的眼神就更冷一分,王一博努力维持他们之间勉强能称得上同学的情谊,尽管与肖战相处时总是战战兢兢。
喜欢原来是这么小心翼翼的事情,王一博如是想。
后来有一天,班级大扫除他们三个扔垃圾走过楼道时,阳台上有别的班恶作剧的同学泼下一桶水,那一瞬间夏季下意识的挡向了王一博,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王一博被淋了个透心凉。
一向阳光灿烂的夏季当场变了脸色,王一博从没见过他那么生气的模样,夏季好看的眉目皱成紧紧的一团,眼神里跳跃着气愤的火苗,他控制不住的朝楼上大呼小叫,最后气势汹汹的拽着肖战跑上楼要替被淋了一身的王一博报仇,可是走到楼梯口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夏季肖战你回教室看看王一博,
夏季道:
夏季他衣服全湿透了,我担心他感冒。
肖战那你呢?
夏季我一会就去,放心,我分得清轻重不会打架。
肖战穿过放学后空旷的走道回到教室,推开教室门除了撞见一地夺门而出的夕阳,就只剩站在他位置上背对着夕阳,将他的校服抱了满怀的王一博。
王一博的动作仿佛凝滞在那一刻,他拥抱校服的姿势柔和而温情,微微俯低靠近衣领仿佛在衣襟间落下了轻柔一个吻。
一切戛然而止,空气凝结在此刻比夕阳还静谧。
夏季站在走廊的拐角,从他的角度刚好看清了所有的一切,他同样无声的转身离开。
那之后所有人对这一天避之不提。
然而发生了的事情即使所有人都掩饰得若无其事,他们之间还是有了裂痕,肖战开始若有似无的回避王一博,甚至明里暗里提醒夏季和王一博不要太接近。
王一博也知趣似的疏远他们,他们之间好像回到了最初还不熟悉的时候,夏季越来越多次撞见王一博远远的看到他们接着仓促的转身,假装没有看见。
或者说,他是假装没有看见肖战。
他站在原地怎么也无法喊住王一博的名字,之前做过太多的努力想要靠近王一博,想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可是再近又能怎么样。
他记得七夕节那天,他故意缠着王一博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那时王一博偷偷的看了一眼肖战,夏季心知肚明。
他想,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肖战,那么他至少要让肖战不这么讨厌王一博。
被喜欢的人疏远是多难过的一件事情,此时的夏季再清楚不过。
他忽然想到不久后就是肖战的生日,他翘了一节课跑去城南最出名的那家店铺缠着当地著名的一家手工钟表店老板说了半天好话。
夏季师傅,您就帮帮我吧,这块手表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老者好好好,你这孩子。
老师傅被他缠得头疼,无奈的推了推眼镜:
老者说吧,要什么款式的,上面想刻什么字?
夏季谢谢师傅,订一块和这个款式差不多的,秒针换成这种……字的话,就刻‘王一博赠’吧!
那天他枕着肖战和王一博终于和好的梦入睡,再醒来时是在无人的小巷,他和王一博面对前方穷凶极恶的歹徒,夏季看到那人手中明晃晃的一把匕首,匕首反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这把匕首万一伤到王一博怎么办。
他不能让王一博受伤。
他推了王一博一把让他快跑,好在这个安静的小孩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总是那么乖,真的按照他的指挥朝巷子口跑去。
匕首扎到脖子血管的时候有一些疼,夏季没有敢回头,他害怕王一博看到,害怕王一博看到会自责。
他想,他得撑下去,他必须活下去,他不能让王一博自责。
疼痛感沉沉袭来的时候,夏季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想,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王一博——喂,看看我吧,我是班上最帅的夏季,我啊……很喜欢你。
那个夏天,夏季死了。
关于他的一切都成了回忆,他的心事成了十七岁少年永远的秘密,无人知晓。
而活下来的人,一生都活在了自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