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这个词有意思,和对方一起在一个空间,度过10个月的时光,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我和哥哥就是双胞胎。
我们是同卵双胞胎,所以一直长得很像,和其他的双胞胎不太一样,我和哥哥的关系一直很好。
不会因为抢玩具争执,因为他不会和我争;不会因为顺序的先后而吵架,因为他不会和我抢;不会有打架的时刻,因为他会让着我……
除了…他调侃说我长的没他好看的时候。过分的是妈妈也这么说,哪里不好看了?明明长的一样!
不过我们也和普通双胞胎一样,有着出乎常人的心灵感应。
这种心灵感应,在初中时尤为明显,即使不在一个班,不住一个房间,不吃一顿饭,又或是长时间不见面,我们也依旧有着默契。
似乎就连生病感冒这样的小事也都连在一起,一般他感冒我就感冒,好像有时连考试的分数都一模一样,错的题目也大差不差,甚至让老师怀疑我们互相抄袭。
虽然被误会的感觉很不好
不过和哥哥一起的话,我喜欢!
再大一点,上了高中,哥哥成绩一直很好,连着奖学金,打篮球也特别帅。我虽然也不差,但是和哥哥比起来总是逊色一点的,就连篮球也打的没他好。
好在爸爸妈妈从来不会因为这个偏心,那个时候,我和哥哥出门,亲戚却总喜欢比较。
“你看看,你哥哥成绩多好啊,你要和他多学习……” “你别把心思放在篮球这种事上,多看点书……”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不过他们从来不会在我爸爸妈妈那儿得到认可,反而会换来他们的反驳。
“我家辰儿也不错,成绩挺好的,轩儿那么厉害了,就报效国家,辰儿就承欢膝下……”
也不会得到哥哥的肯定,哥哥会用委婉的语言默不作声的帮我撑腰。
“辰儿篮球打得很好,成绩也不差,毕竟前十……”
我想幸福大概就这么简单,哥哥虽然一直跑在我前面,但从不会把我落下,反而替我遮风挡雨!
之后,每次出门,听到的比较的声音少了不少,反而更多的是夸赞,是两个人一起夸赞。
“看看两个人长得多帅,天生一对……”
而我也总会将头靠在哥哥的肩上,他会戳戳我的脸。从此,我便爱上了“天生一对”这个词,这是独属于双胞胎的浪漫。
后来,我们毕业了。
哥哥考上了军校,此后便一直留在外地当兵,我考上了警校,留在了家乡当警察。
刚好印证了报效国家和承欢膝下。
但哥哥去外地工作后,我们见面的日子就少了很多,有时他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大多数的时候就连过年,他也不在。通话,似乎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他依旧会在闲暇的时候用文字记录,记录他的所见所闻,就像日记一样。
但不同的是,日记记录的是藏在心底的秘密,而他的“日记”,则是记录想和我分享的过去。
这种淡淡的幸福感,被人记挂的感觉,正是我往后一直怀念的。
一个平常的午后,哥哥的手机向我打来了电话
奇怪,本该高兴的,我却有点不安。
“哥!下午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呀?是你要回来了吗?不忙吗?还是有什么好事要和我说呀?”
“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我可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和你说呢……”
不等我说完,我的话语就被打断了。
是的,电话里的人不是哥哥。
“您好,请问是许明轩家属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许是那股超乎常人的心灵感应,让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我是他弟弟…”我感觉到连我的手都在颤抖,我的眼眶大概也是通红……
“我是许明轩的队长,很抱歉的通知您,他牺牲了……”
他牺牲了,他牺牲了……
此时此刻,我可以彻底的确信我的身体在发抖,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大概这就是失去至亲的感觉,是惶恐,是不安,是难以置信,是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心里。
我甚至都没有听到电话里又说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个为我遮风挡雨的人,牺牲了……
我把事情告诉了父母,我们去了那个有哥哥在的城市,带回了遗体和那些“日记”。
我的思想好像一直恍惚,好像不能接受他的离开。直到触碰到他遗体的那一刻,终于,我崩溃大哭。
压抑着的东西,一旦找到了出口,就会毫无顾忌,又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我开始讨厌“天生一对”这个词,讨厌照镜子,讨厌一切能反射我样貌的东西,更讨厌…我这张和他相似的脸。他留给我的那些“日记”,也只是被我永远的封存。
走出这段过往,我花了一些时间。
再次出门时,熟悉的人会问起:“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好久没见到啦……”
不熟的人也会夸赞:“辰儿生的可真秀气,长的可帅了……”
不同的是,再也不会有人夸我和哥哥“天生一对”了,有人记得他的曾经,有人不知道他的存在。我想记得他的一生的人,可能不会有多少。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讨厌”来的莫名其妙,“封存”更是毫无道理。
于是我试着打开那些故事。
5月24号 晴
辰儿,我这儿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我尝了一下,味道都还不错,你应该都会喜欢,下次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带点。
那次回来他确实给我带了不少东西。
7月15号 晴
辰儿,我们今天去了边境,边境可危险了,山路崎岖,幸好你当时填了警校,选择留在家乡,还能常见到爸妈,真好。
哥,这是想家了吧?
9月21号 阴
辰儿,我刚和爸妈通了电话,听说你生病了,要注意身体啊,工作忙,但是身体更重要。
从那之后,你每次打电话都要叮嘱我注意身体,多穿衣服,多喝热水……
这样的内容数不胜数,记录的是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许是他的日常,或许是关心我的语言,但无一例外,开头都有我的名字。
很显然,这份“日记”是写给我的。
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一直疑惑,一向有用的心灵感应,为何会在最重要的时刻失灵。
现在我觉得,大概是因为哥哥不想将坏情绪带给我,也懂得牺牲时的那份痛苦,舍不得让我感受一丝一毫的难过。
是肉体上的,亦是精神上的。
哥哥呀,你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你的离开必将拨动我心中的涟漪。
你从小就跑得快,但为何连这次也要在我前面走。你太想保护我了,是想去那边提前建造一个遥远的国度吗?
为我遮风挡雨,和从前一样。
哥哥牺牲的很突然,留下的念想不多,我算一个。
从前,和哥哥相似的脸,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而如今,和他相似的脸,成了我最痛苦的回忆。
当然,也是他留给我最宝贵的礼物。
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