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56年,西北的黄沙在轰鸣的机械声中震颤,漫天黄尘封锁了天空,以及我们的前路。车行进到距离那个人的临时营地四十公里的地方时彻底报废了,我和老余在一阵挽救无果后,决心徒步前进,毕竟我们也已经退无可退。
我们背起简单的装备———两份干粮、一大桶水、地图,以及星象仪,防寒布由老余塞在他的破麻袋中。看着地图上的标记,能够辨识的参照物少的可怜,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远处那根巨大的赤色石柱山,而那也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我们沿着沙脊前进,顶着风沙的打磨和烈日的炙烤,一心只想着远处的巨柱。
走到一棵巨大枯木下时,我们决定稍作停留,恢复一下体力。我小心翼翼地放下背着的大水壶,将它半截埋在沙里固定好,从怀里掏出一根止血带伸进水壶猛吸了一口,老余见了愣着神笑,他那干枯如渴死的老树皮的脸一抖一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脱落下来。我再一次吸了一口,将止血带一头递到老余手上,示意让他吸一口。他一把抓住,略微吸了一口水,在嘴里含着。
我挥手示意他可以再多喝一点,他却冲我摆手,表示已经足够了。他的豆沙小眼渗出精明的光,用手语对我表示要节省一点,否则靠我们剩下的水走不到终点。我看他的样子,便将止血带抽了出来,紧紧拧上瓶盖后,表示我们可以接着走了。老余站起身,抖了抖他的破麻布上的沙子,继续在前面领路,我便跟着他的脚步继续向前。
大约行进三个小时左右,巨大的石柱已经近在咫尺,看上去更加的恢宏雄伟,我们加快脚步,很快来到了石柱下方。正当我要靠近时,老余一把拉住了我,示意我不要靠近,然后他掏出了塞在他麻袋里的防寒布。他展开布面,半米长的防寒布,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我抬头看着的月亮,这才发现今天的月亮似乎有些不同。月亮在我们眼中显得极小,这一点我们在路上并未发觉,虽然很小,但它的亮度却反而更高了。我正疑惑,老余一把抓住我的手,所以我要上去了,我表示我们应该先准备工具,找好上去的位置,他却冲我摆摆手,一把抓住我的手,向着石柱靠近,我并没反抗,就跟着他前进着,毕竟作为一个向导,肯定是比我更加熟悉这里。老余看了一下我,依旧是精明地有些狡黠的目光,突然我觉得前方一沉,老余的身影消失在了前方,我也被巨大的力量带了过去。我整个身体开始下坠,没搞清情况,巨大的失重感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惧,我竟然在急速下坠!老余仍就死死抓着我的手,我惊慌失措,勉强睁开眼睛,我竟离地面越来越远,不是在下坠,而是在向空中落去,令我匪夷所思。
我开始观察四周,我发现我竟然在石柱的内部向上飘飞,我渐渐稳定了情绪,冷静的看着周围的景象。我向身后望去,离石柱的顶端已经不远了,老余撑开他的麻袋,往我身后一丢,我们下降的速度便瞬间减缓,慢了下来,靠近顶端时甚至停住了。我们顺利在顶端登陆,从石柱顶端向下望去,下面就是那块反着光的防寒布。我吃惊的表示疑惑,问老余这是怎么回事。老余并未理睬我,而是自顾自的在地上刻画着什么。我有些疑惑,再次拿起水猛灌了几口,但越喝水就越觉得口干舌燥,我渐渐意识到了有什么问题,停止了喝水,老余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在地上刻画着,我拉了拉他,对他比划了一下,问他水是不是有问题。
他对我不理不睬,我内心开始有些恼怒,一把揪起他,也不顾他是聋哑人,大声嘶吼起来,但他对我的暴怒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目光渐渐空洞起来,本已哑了的喉咙就发出了声音,似乎在默念着诡异的经文。他干瘪的身体在我手中扭动起来,我吓的一把放开了他,他倒在地上依旧在扭动,我有些惊慌,将水壶拿在手里充当武器,但他并未对我展开攻击,只是在地上扭动。
我颤栗地看着老余,时不时又看向身后的悬崖,寻找着逃离的办法,我的身体稍微探出去一点,便仿佛受到石柱的吸力般向后倒去。老余不停扭动着他那诡异的四肢,在地上抽动。突然,巨柱轻颤一下,我急忙向下望去,下方飘起许多褐色小点,密密麻麻的,似乎是某种昆虫,随着小点越来越多,我才发现那些小点都是一个个像老余一样扭动的干尸!我瞪大双眼,不知所措,“刷刷刷!”几具干尸落在了我的脚边,我抡起水壶就砸了过去。
“嘭”水壶刚接触到干尸便爆开了,水壶爆开的瞬间又急剧收缩,扭曲在一起,喷出来的水被干尸尽数吸走。我见状后退一步,脱下鞋又丢了过去,鞋在接触到干尸的瞬间也迅速干瘪起来,喷出的白烟也迅速被干尸吸入。
我见状,飞退到悬崖边,密密麻麻的干尸不断的落到石台上,能躲避的地方越来越少。我警惕的闪躲着,扭曲的干尸没有主动攻击我,但是一旦不小心碰上一下,我恐怕也不好受。我正思索对策,老余似乎恢复了神志,从一堆难以区分的干尸堆里站起,朝我比了个开枪的手势。我不明所以,顿时觉得又气又怒,大声咒骂他,从他的祖宗十八代骂到子孙后代,巨大的愤怒使我不住颤抖,但是仍旧一动不敢动。我死死盯着他,看他跨过干尸堆,朝我走来,一边对我打着手语,表示让我不用担心, 我渐渐放松下紧绷的神经。毕竟一路走过来老余确实对我百般照顾,我还受了他不少恩惠。我看老余来到我的身前,伸出一只手来,我小心地把手放了上去。并没有发生什么,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老余没有恶意,我便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是这并不能使我如当初般信任这个老头了,我抓住他的手,猛的将他扯到我的身前,另外一只手死死扼住他的脖子,逼问他知道的事,他一边挣扎一边摇头,喉咙里吱呀吱呀的像是塞满了木屑般,我抓住他的手伸向落在脚边的干尸,一边威胁他说出真相,但老余却放缓了挣扎,他的样子也不像要坦白。我咽了咽口水,缓缓用他的手去触碰干尸。
老余一把抓在干尸的脚踝上,奋力向自己身前拖,干尸经他一抓一拖,开始狂乱地扭动,蜷缩起来,顺着他的手臂向上爬来,我急忙松手,但老余反将我死死抱住,身体开始剧烈抖动,我用力撕扯老余,但他如八爪鱼般把我箍住,无论如何用力都无可奈何他。接着越来越多的干尸开始连在一起,向我这边靠近。
干尸开始向我身上爬,我的双腿在接触到的刹那,便失去了知觉,我失去平衡倒了下去,双腿已经变得像枯枝般,我惊恐地嚎叫,泪水不断从眼框中涌出,面部也开始扭曲。嚎叫声仅仅持续了数秒,我的喉咙便再也不受我的控制了,只能发出近似呜咽的沙沙声。我的眼神涣散,四肢也如周围的干尸一起抽动扭曲着。月光之下的石柱顶,数不尽的干尸抽动扭曲,如同在沙漠之顶上的一场疯狂的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