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木然的盯着地面,身边的纷乱嘈杂已经离她远去,那些行色匆匆的旅人,来去间撞上女孩儿单薄的肩,踩上了细细的手。
她都浑然不觉!
竟是因为要去前线打仗么?姑父才会让自己和小野分开三年?为的是什么呢?为了让时间淡去她和小野的感情,她的小野若是在战场上回不来,自己心无牵绊,人生便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顾老将军嫡孙未婚妻的身份,也是为了保她平安富贵!哪怕有一天小野牺牲了,这曾经的贵重身份,让她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她会嫁到一个好的人家里。
小野定然也是这样想的,他那颗柔软又善良的心,他不舍得自己受一点点的委屈,不愿见自己有一点点心伤难过。
可他说过的,他曾经捧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温柔又深情说
我认定秀秀的那一刻起,秀秀就是顾一野的妻!
言犹在耳,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她又还能嫁给谁呢?
哪怕她今生再无可能嫁与他为妻,在她的心中,陆清秀的丈夫也只有一个顾一野。
小野不知道么?她的心,她的人,是他的,一辈子就都是他的!
她的小野,前路渺渺无期,却已为自己铺好了后半生的路,这些日子内心又该是怎样的煎熬折磨?可自己竟全然不知!
她怎么就没有冲出来抱一抱她的小野呢?
弟弟肯定特别,特别想让姐姐抱一抱他的!
该怎么办呢?她追不上那列火车了!
她让她的小野伤心难过了!
女孩儿从地上艰难起身,单薄细瘦的身子晃了几晃,那双带泪的眼睛尽是悔恨和心痛。
千峙峰峰顶有座翠微寺,历经几百年风霜雨雪伫立不倒,据说祈福许愿最是灵验。
但因为千峙峰陡峭险峻,林间灌木丛生,蛇虫鼠蚁过多,犹以那1080层石阶让众多香客望而却步。
稀薄的日光从云层穿透而来,山间缭绕着鸟儿自由欢快的歌声,混着松木清香和泥土潮湿之气的凉风轻拂过耳,额前的碎发在起伏间飘飘曳曳。
石阶上清扫着杂物的小沙弥时不时把澄净的目光,落在石阶上,双手合十虔诚跪拜的女施主身上。
她背着书包,长发挽在脑后,一身白色运动服从山脚上来,已经污浊不堪,满是泥泞!
可她那双眼睛却似琉璃般耀眼干净!
1080层石阶,一阶一跪拜!
他入寺庙时间尚短,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虔诚的施主,他就静静的观望着,连主持吩咐的活计都抛在脑后了。
他见女施主的动作愈发的迟缓,忍不住迈步上前,隔着二十几层石阶。
第980层台阶时,女施主撑起摇摇欲坠的瘦弱身躯,再跪下时,双膝一软滚了下来。
他慌忙跑上前去,却见女施主在滚落七八层石阶处停下,好一会儿没有动。
再等她抬起头,他看她青白容颜上血迹斑斑,那些血从她的额际蜿蜒而下。
可她好似感觉不到痛。
当他跟着女施主站在1080石阶上时,心口竟跟着松了一口气。
忽然间,那满身是血,宛如一只濒死的小狸猫,轻轻吸气的女施主,转头看向他。
泥泞小手合十,微微颔首
“谢谢小师父”
嗓音暗哑,可语气温柔至极!
他亦是双手合十,颔首
“阿弥陀佛!”
女施主于金色光辉之中,迈步走向寺院,从山门而进,行至大佛宝殿,解下背上书包,许许多多的香火钱倒进了功德池中。
虔诚的接过普智师兄递给的三炷香,屈膝跪于蒲团之上,俯身叩首。
愿一切诸佛菩萨保佑,国泰民安,海晏河清,保佑我夫平安归来,长乐永康!
正午的日头并不毒辣,不过只是站了三个小时的军姿,为什么会觉得眩晕憋闷?
心口蓦地袭上针扎般的刺痛。
他受不住微微俯身,抬手捂住了心口。
新兵连班长甩着皮带过来,行至青年身边,见他面色不好,大颗汗珠落下。
神情关切的问
“是生病了?”
顾一野挺直了腰身,轻摇摇头。
“没有!”
“不舒服别硬抗,打声报告旁边歇着去”
“是!”
班长张晓宁转身去了队尾,抬脚对着陈楚扭动的屁股就是一脚。
陈楚扁着嘴可怜兮兮的说
“报告班长,我要上厕所!”
“去”
六班十一个新兵,三个兵即使没言明身份,可一看就知来头不小。
这半月的新兵连训练,冒出了三个尖子,都在他的六班里。
体能训练,军事技能训练。
81式自动步枪,拆解安装打靶只用时20秒,弹无虚发!
这个成绩刷新了集团军比武大赛十年间的记录!是由他们六班新兵蛋子顾一野创下的,如果不是常年摸枪,是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什么样的人,能够不在军营就能摸得到各种枪支武器?
同样的,还有表现相当亮眼的陈楚和林北海,这三个新兵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操得一口地道京腔儿,模样不凡,气质不凡,关系道一句亲兄弟也不为过!
将门虎子多少带点王霸之气!
他的那些战友兄弟都替他发愁,管太紧不成,管太松也不成!
这个度实在是不好把握啊!
幸运的是,这三位将门虎子性情鲜明各异,清冷寡言的,活泼跳脱的,老成持重的。
但都是,极守规矩!极能吃苦!
意外啊!实在是太意外了!
这会儿啊,那几位师长一准在集团军司令面前抢人呢!
“我跟你们几个直说了吧,这三个兵的去留连我都不能决定,你们别再来我跟前吵吵了,成不成?”
“不是,这三个兵来头就这么大?您都不能决定?您给我们透露透露,京城哪家的?把孩子教育的这么牛逼!”
“京城还有哪家将门虎子姓顾?他妈的一个个都是装屎的脑袋瓜子!”
“那…那那那…那是顾老将军的嫡孙啊”
“你当是谁?”
“不成不成,我得去找顾衡要人去,豁出我这张脸皮不要,求,我也得把顾一野求到我139师来。”
139师师长夺门而去,留下办公室一众人面面相觑,剩余几位师长也醒过神来,起身大步追了出去,求不来顾一野,求个陈楚和林北海也成啊!
尖子,都是尖子啊!
集团军司令抬手扶额,长叹一口气!
顾衡这小子,把三个尖子放到他兰州47军里,他四个师长,给谁不给谁?这不是找打架呢么?这事儿他没办法处理!
谁惹得,找谁去!
老司令卷了根旱烟开始吞云吐雾。
纳了闷了,一等一的尖子怎么就不安排到自己的21军里,就没见过这么避嫌的!
啪的一声脆响!
陆婉柔扫掉了桌子上的一杯清水,昂首站在顾衡的身前,因为愤怒而双目通红,直直瞪着眼前的男人,冷声质问
“顾衡,你究竟还瞒了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