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卿的女儿出生在七月暑热天气,是个粉妆玉砌的胖娃娃,童博为她取名童乐知,只盼她乐天知命,一生顺遂快乐便是。
韩文卿却不以为然,认为这名字文绉绉还拗口,干脆取乳名叫童小豆,每天逗着怀里沉睡的女儿一个劲儿地“小豆小豆”地叫。
童博手指戳着女儿肉嘟嘟的小脸心想,哪家侯府名门闺秀千金大小姐名字叫小豆啊……
一点书香气息也无。
还真是……
跟她的母亲一样随心所欲,被身为镇国公的父亲知道了,估计又要数落他们夫妻俩胡闹。
罢了,豆豆喜欢就好,怎么叫都无所谓。
童博望着身侧妻子姣好的睡颜,只能无奈笑了。
女儿小豆虽有两个乳母照顾,但豆豆护崽得厉害,每晚令乳母喂奶后送来寝室,豆豆再累再困也要搂着小豆一起睡,小豆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此刻正紧紧贴在妻子胸口,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睛,睡容安详,呼吸间仿佛还能闻到若有似无的奶香味。
童博望着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睡姿,幸福得睡不着觉。
女儿除了遗传了他饱满圆润的天庭,五官都几乎和豆豆如出一辙,分明就是缩小版的韩文卿。
血脉真是神奇的存在,望着妻子怀中的小豆,童博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襁褓中韩文卿的样子。
只可惜……豆豆的母亲去世太早……
童博想着,不由自主搂紧了怀中睡得正酣的妻女。
外面是夏夜密不透风的暴雨,怀中是他的全世界。
*
韩文卿就这样一边坐着闷热的月子,一边感慨自己生了公府嫡女,却不是个儿子,不知天雪肚里快出生的是个儿子女儿。
尹天雪如今也有五六个月份了,经常挺着肚子来水月阁陪她解闷。
童博怕她热着,不仅从地窖里拿出冰块来搁在屋内降温,还让几个婆子不定时替她擦身散热,每日吃食更是无一不精细,童小豆又
有两个奶娘轮流喂奶照看,因此韩文卿这个月子坐得格外舒服。
小豆刚刚满月的时候,苏氏去普陀山静休回府,顺便为孙女求了平安符回来,又打了一副平安金锁让张妈妈送到水月阁来。
童博那日正巧刚下朝回来,见金锁做工精巧,顺手便接了给女儿戴上,夫妻俩谢过了张妈妈。
张妈妈陪小豆玩了会儿,临走了面上却欲言又止。
童博敏捷地捕捉到了,忙关切问道,“张妈妈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博儿?”
张妈妈是苏氏的贴身婢女,跟了苏氏一辈子,在国公府的地位举足轻重,平日里童博兄弟们都要格外敬重她老人家几分。
张妈妈抿嘴笑笑,看了眼韩文卿道,“大公子,老夫人特意交代了,让我传话给你和夫人,大小姐才刚满月,夫人的月子要坐足整整百天才算出月,夫人若是闷了,改日老夫人请戏班子进府里来给您解闷儿都行,只是一点,且不可外出,只需静卧养身。”
“什么?坐够一百天?!那怎么行啊?!我会疯掉的!”韩文卿如遭霹雳。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像她这样喜动不喜静的人,本应该在外面的宽广天地里潇洒来去,谁能想如今竟然要在这闷热暑天里坐够百日!
她想吃的冰镇西瓜和冰镇绿豆沙都不可以吃!想洗个凉水澡也不行!天老爷,这月子坐得,怎么跟坐牢一样啊?!
童博怕张妈妈生气,忙替韩文卿打圆场,“妈妈莫怪,豆豆她就是发发牢骚,妇人坐月子本就应该谨慎小心,安心静养,放心吧,博儿一定亲自看管她坐够百日。”
张妈妈这才放心点点头,笑笑,“另外,大公子切记,百日内夫妻不可同房,以免伤了气血。”
“………”啊这,韩文卿语滞。
“………”童博没接话,仿佛本就该如此,一副知道了的淡然表情。
张妈妈见童博如此反应,便道,“不过老夫人也说了,大公子若百日内无人伺候觉得无聊,夫人也可为大公子挑选一位通房伺候便是,一切都有夫人自己做主。”
“通房丫头?!”韩文卿幽怨地看向童博,一脸兴师问罪。
童博求生欲极强,忙回绝了,“不无聊,怎么会无聊呢,博儿每日上朝回来还要照顾她们母女,忙得脚不沾地,妈妈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哼。”韩文卿转过脸去,“既然要我做主,那便把房里伺候的所有丫头们都赏给大将军当通房伺候便是。”
“豆豆!那怎么行?要如此,我便去军营住下。”童博说得认真。
张妈妈见状,忙打圆场,“哎呦,都怪我老不死的多嘴,大公子和夫人恩爱如此,伉俪情深,老夫人随口一说罢了,可别当真。只是想叮嘱大公子,且不可过早与夫人同房便是。”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皆不由自主笑了。
*
童小豆百日那天,国公府为她举办了盛大热闹的百日宴,邀请京城各大世家大族皆来赴宴,安排了戏班子进府助兴,因为是公府嫡女,所以大家都格外重视。
童镇和苏氏,童战夫妻二人送给童小豆的玉如意金手镯长命锁等名贵物件加起来有好几箱,更不必说大家送来的周岁贺礼和红包,流水一样抬进国公府中,一时间堆满了大厅。
童镇虽为大家族的掌权者,却并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自己有两个儿子,他一直渴望有个女儿,如今有个这么个粉妆玉砌的瓷娃娃孙女,童镇和苏氏如何能不宠爱,童镇更是当场将郊外十几亩田产和两处庄园、街道五家店铺都划到了童小豆名下。
宴席之上,众人纷纷投来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这个出生才三个月大的小婴孩,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小富婆了。
两个乳母抱着童小豆,韩文卿挽着童博的胳膊一同给宾客敬酒。
到了晚上,劳累了一天回房后,韩文卿便迫不及待地吩咐翠竹帮她卸妆打水伺候沐浴。
拾掇完躺在床上,整个人舒服的喟叹一声,终于可以伸展手脚不顾形象地摆个大字在榻上舒展筋骨。
童博还在前面送客,想来不会太快回房。
小豆早早被乳母奶完了哄着睡下了,寝室内点着清雅的苏合香,韩文卿盯着头顶帷帐被烛火映照出的暧昧的暖红色,一是有些心绪飘荡。
此时此刻的场景,到有点像她跟童博成亲当晚的洞房花烛夜。
童博在前院陪着宾客们喝酒,而她一个人着凤冠霞帔安静地坐在大红喜床上等待那即将与她洞房的新郎君。
当时的心情是娇羞的,紧张中透着隐隐的不安,对未知婚后生活的惶恐,对困于后宅的隐忧。
而今千帆过尽,他们夫妻一同携手走过诸多风雨,又顺利产下玉雪可爱的女儿小豆,人生走到这一步,仿佛已经得偿所愿,再也了无遗憾。
因此这一晚等待的心境似乎又不同了。
她依旧安静,但内心更加从容耐心,没事还翻翻压在枕头底下的话本儿。
童博却比想象中回来的要更快。
关了门便脱了外衣随手搭在四角画屏上,韩文卿起身来,便看到他脚步生风地来到床前了。
她被猝不及防拥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四面像密不透风的墙,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侧,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颤栗,混合着淡淡的酒味,童博的唇滚烫,贴着她的脖子喝耳后游走。
她感觉自己有些醉了,伸手推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客人们呢?”
“有父亲和童战陪着。”童博的嗓音喑哑温柔,带着微微的醉意,“我想早一点回来陪你。”
“小豆呢?”他问。
“睡着了,乳母抱去睡下了。”韩文卿一手扶住他靠过来的身子,“你喝得挺多。”
“心里高兴,便有点多。”他闭着眼睛摸索着,试图用唇去寻找她的。
“唔……不可以。张妈妈说百天内……”韩文卿一把捉住他不安分的手,唇却被逮了个正着。
“满百天了。”童博不为所动,继续探索,顺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你们男人就是这么猴急。今天最后一天呢。”韩文卿欲拒还迎,娇嗔地戳她胸口。
“为夫……为夫等不及了。”童博亲亲她颤抖的长睫,呼吸喷薄在她脸上,烙得她心头都滚烫。
“那……那你先去沐浴。”韩文卿催促。
“好。等我。”他很顺从地亲亲她的额头,放开了她,自顾自去后面的浴室沐浴更衣。
韩文卿听着身后传来的哗啦水声,心跳不自觉加速。
他们也有将近一年没有亲密了。
怎么反而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又隐隐期待。
像是旷久了的甘霖,干柴碰到了烈火。
一盏茶后,浴室的门开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童博擦着半干的长发,边撩开了帷帐,珠帘发出清脆悦耳的交织声,金钩被放了下来,帷帐将二人拥在方寸之间。
烛火摇曳着舞动出甜蜜的舞姿,伴着床上交叠的身影直到深夜。
这一夜,翠竹压根没顾得上睡觉,因为主卧一共叫了七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