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上房。”十刑将一块碎银放在柜上,声音平稳,不容置疑。
掌柜的看了眼被他小心护在身后、眼蒙白纱的明月,了然地点点头,并未多问,麻利地递上了钥匙。
走进房间,关上门,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房间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一股淡淡的、阳光晒过被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带来一丝难得的安宁。
明月站在房间中央,微微侧耳,听着十刑检查门窗、布置简单结界的细微声响。直到他脚步声靠近,在她面前停下。
“今晚你睡床。”十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意味。
明月下意识地“望”向他声音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你呢?”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我守着你。”十刑言简意赅。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被褥的厚度,确认足够暖和,然后便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那里有一片还算宽敞的空地。“这里即可。”
他说着,竟真的席地而坐,背靠着墙壁,闭目调息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对他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明月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她知他身份尊贵,曾是坐镇一方的城主,是高高在上的䰠族,如今却为了她,隐匿行踪,屈居于这陋室,甚至甘愿席地而眠。那份沉重而坚定的守护,让她喉咙发紧,眼眶微热。
她摸索着走到床边,缓缓坐下。床铺柔软,与她想象中他身下地板的坚硬形成鲜明对比。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遥远的市井余音。
“阿刑……”她轻声唤道。
“嗯?”他立刻回应,并未睁眼。
“地上……凉吗?”她问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问题。
十刑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再开口时,低沉的声音里似乎含了一丝极淡的笑意:“无妨。䰠族之躯,不惧寒暑。”
可明月知道,他现在正竭力收敛神力,与凡人无异。她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只是和衣躺下,拉过被子盖好。
她面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尽管眼前一片黑暗,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山,为她挡住了所有已知和未知的风雨。
这一夜,明月在柔软的床铺上辗转难眠,心思百转千回。而十刑,始终保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直至天明。
天光渐亮,晨曦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十刑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仿佛昨夜的静坐调息未曾消耗他分毫精力。他看向床铺,明月已经坐起身,面向着窗户的方向,似乎在感受着初升的阳光。
“醒了?”他起身,动作间带着武者特有的利落。
“嗯。”明月轻轻应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朝着他的方向开口道:“阿刑,我昨夜想了很久。关于如何找到䰠隐村,或许……我们有一个突破口。”
十刑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你说。”
明月握着微温的茶杯,组织着语言:“昨天的辛王后,她并非凡人。我的‘梦’告诉我,她是䰠族祭祀心月狐,是伏夕的小女儿,或许她知道怎么找到䰠隐村。”
十刑沉默着,目光落在明月带着期盼与决然的脸上。他明白,这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找到䰠隐村的方法。䰠隐村是他们摆脱神族追捕、获得长久安宁的最大希望。
“太危险。”十刑最终开口,声音低沉,“我们贸然接触心月狐,她未必会相助,反而可能暴露我们的行踪。”
“我知道危险。”明月放下茶杯,双手无意识地交握,“但这是我们最快找到䰠隐村的希望。阿刑,我们不能一直逃亡,我们需要一个真正安全的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