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太子妃,您还需再用力些!”
富丽堂皇的永安宫里,陆陆续续的传来高昂的喊声,宫女们个个神色慌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的奔走着。
此刻,当朝太子妃正在里面临盆。
就在几刻钟头前,她还正和皇后在御花园里赏花,忽的她感到了阵阵腹痛。临盆在即,皇后请来了后宫里最有经验的稳婆,她也曾替皇后接生过二皇子。
“呼........呼.......”,女人喘着阵阵粗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样子看起来十分虚弱,大滴的汗珠争先恐后的滚落而下,汗水浸湿了发丝,湿漉漉的粘连在额头上,因为用力,她的眉毛蹙成了一团,脸涨的通红。
“太子妃,再使点劲,孩子就快出来了!”,稳婆大声地说道。
太子妃用尽了全力,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声音却早已沙哑。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被褥的两侧,一条条突兀的青筋显露在胳膊上,只见她浑身颤抖着,似乎疼的连骨头都快碎裂了。
渐渐的,她的嘴唇变成了紫色,气息也开始变得虚弱........
终于,在风雨交加的暗夜里,随着一声清冽的啼哭,婴儿落地了。
稳婆笑容满面的走上前恭贺道:“恭喜太子妃,喜得千金一枚,聪慧灵秀,如意吉祥!”
众人听闻后纷纷俯身下跪,叩头报喜:“恭贺太子妃,喜得千金,聪慧灵秀,如意吉祥”
孩子的出生,让太子妃如获新生,她长吁了一口气,微微抬手示意稳婆过去。
“太子妃,有何吩咐?”“水......我要喝水”,低哑的声音艰涩的从嘴里发出,她尽力的想说的清楚些,奈何嗓子疼痛难忍。虽然言语有些含糊不清,但稳婆还是心领神会。“好.......我这就去拿水来......”。
稳婆转过身子,不知为何,表情十分难看。她不经意的瞧了眼身侧的宫女—阿碧。阿碧马上就意会了其中的意思,她急匆匆的走出了门去。
不过一会儿,阿碧便回到了寝宫。她端着一盘茶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走向一旁的圆桌边,将盏托放了下来。而后端起茶盏,将里面的水倾倒进了一个青玉竹节杯,不知怎地,今日她的手很是不稳,颤抖着将茶水都洒了大半。
阿碧是入宫多年的宫女,从不会犯这样的小错,稳婆看着她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害怕身边之人若是瞧见了会起了疑心,便有意的咳了几声想提醒她。
像阿碧这样办事不稳当的人,稳婆向来是瞧不上的,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径直朝她走了过去,利索的拿起茶杯,侧身端到了太子妃的床边,没有一丝犹豫,只剩下阿碧一人僵在原地。
“太子妃,起来喝点水吧!”身边的一个宫女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太子妃艰难的凑到了杯盏旁,喝了两口便又躺了下去,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平安无事之际........意外却发生了。
稳婆想必是早就预料到了些什么,她来回踱步,最后上前拉开被褥查看,她像是在检查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稳婆的神色倏地变得恐慌起来,挥手惊叫着:“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妃出血了!”太子妃感到腹部传来剧烈的痛感,忽如其来的绞痛将她淹没其中,啃噬心肺,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她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拼命的挣扎着。
她疯狂的蹬着腿,约莫半分钟,便闭上了眼睛。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太子妃,稳婆吓坏了,她迅速走上前探了探太子妃的气息,随后就往后退了好几步,便瘫坐在地上…….
太子妃就这样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而这一切都是皇后周氏的阴谋,她怎样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死在了皇后的手里。在她心里,皇后娘娘向来以仁慈善良,是非分明著称。
“来人啊,来人啊!”稳婆惊慌失措的喊叫着。
“稳婆,何事?”,门外的侍卫速速感到殿门前,企图一探究竟。
“太子妃.....太子妃她血崩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你且先等着,我去太医院请御医来”
“稳婆,那太子妃现在如何?”“怕是已经.......”还未等稳婆说出后面的话,就被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皇后驾到~”永乐宫里里外外的人迅速地跪了下来参拜。
皇后似是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她走到了稳婆面前,指着她的脸骂道:“你这老婆子!休要胡说!你们一个个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皇后大声的质问着,声音里头积压着熊熊怒火。
她迅速穿过殿门,挥舞着衣袖,掀帘而入,随后马上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冲到了太子妃的床边。
“云禾,云禾!”
榻上的太子妃毫无反应,她就那样纹丝不动的静静地躺在那里。
皇后走近了些,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太子妃,无声无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稳婆!你是怎么接生的!”“皇后,太.....太子妃她诞下公主后,身子虚弱,奴婢也没料到太子妃竟然血崩了。这......这不关我的事啊!还请皇后明鉴啊!”
“呵,你这样的贱婢,还敢求情!来人,将她拖出去,押入地牢,听候我的发落!”
“是!”锦衣卫早早在门口候着了,听到了皇后的号令就迅速地将稳婆拖了下去。
“皇后,冤枉啊,冤枉啊........”
皇后不屑地讥笑了一声,然后别过头去看着眼前早就咽气了的太子妃,她轻声啜泣起来,哭的梨花带雨,令人动容。
可是众人看到的都只是假象罢了,惺惺作态的背后是心狠手辣。其实这会儿,皇后心里说不上有多开心了,除去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那么接下来便只剩下皇太子了,没有了聪慧机敏的太子妃在背后出谋划策,想必那内敛的皇太子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皇后很是期待这出戏的结局,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一手操控的,她精心策划这些,都是为了铲除那些威胁到自己儿子登基的障碍,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她进入这深宫,就是为了护周家万全,保周家太平。
因此,她必将不惜一切代价,为她的凌儿铺出一条平坦的登基之路。
温润如玉的太子向来是不喜欢参与那些权势地位之争,他憎恶权势,仅仅是因为他是长子,就要面对手足相残的惨状。他并不是皇后眼中那个没用的人,只有他的父亲和爱妃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被权利所收买,大隐隐于市,其实他都明白,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那些暗处的刀剑是不长眼的怪物,每一刻都想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些泥淖无不将他囚禁在囹圄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他所谓的不争不抢,竟然还是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甚至还让自己的结发妻子惨遭奸人的毒手,丢了性命…
正当皇后沾沾自喜时,太医院的曹御医来了,他可不是一个善茬,要不是她花费了重金,又答应了他那些无理的要求,是不可能堵上这个阴险小人的嘴。
曹御医进了屋门,走上前去朝着皇后的方向,弯腰低下了头,双手作揖说道:“参见皇后!”“起来吧!曹大人,速来看看太子妃怎么样了。”皇后那伪善的模样,引得曹御医在心里头直发笑,像她这样手段狠毒的女子,还真是世间少见。
他挺直了身子,往前走了几步,迅速抬起手探了探太子妃的鼻息,而后又给她把了把脉,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启禀皇后,太子妃身子本就弱,现如今为了诞下公主又耗费了大半的精力,招致了血崩,为时已晚了,卑职已无力回天.........”
“废物!一群废物!躺在床上的可是当今的太子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看皇上到时候会怎么处置你们!”
听到这,宫女们的脸色早已经吓得惨白,因为她们心里很清楚,按照大明宫的规矩,她们这些贴身婢女的下场肯定是陪葬,宫女们纷纷跪下来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来人!”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速去乾坤宫通禀皇上,切记!须亲口传唤,万万不能在途中走漏一点儿风声”“卑职明白。”
“除曹御医外,其余人等都去到前院听候发落。”
皇后只留下曹御医一人,是为了让他善后,他多少有点忐忑,毕竟人命关天,所害之人的身份地位又是如此尊贵,若不是皇后........他定然是不会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信鬼神,害怕会折寿。
“皇上,太子妃不幸难产,引起了血崩,如今在永乐宫已经不省人事,皇后半刻前已经去料理了相关事宜,特命我来告知。”
“这……..这怎会如此”皇帝合上手中的奏折,迅速起身,匆匆赶往永乐宫,他走的很快,像一阵风,轻轻拂动他的龙袍,风里还有丝丝檀香味。
此刻,太子已在殿内抱着太子妃冰冷的身体泣不成声。
“云禾,你怎么能够就这样抛下我一个人走了呢?还有我们的孩子,你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太子哽咽的哭声回荡在永乐宫里。
“靖儿,或许这便是天意罢,斯人已逝,莫要过于哀伤,你若再伤了自己的身子,还怎么抚养公主成人呢?何况你是当朝太子,是未来的君王,你要为了天下的百姓多想想啊!”
“皇后说的极是。”太子低头拭去眼角的泪水,他突然意识到皇后一直在旁边守着,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国储君的身份,是绝不能将自己脆弱的地方展现出来。
可是,他又怎能不难过呢?他那么爱她,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同度过了十余年的光阴,他们是嬷嬷们眼里的才子佳人,天作之合,理当永生永世不分离。还记得一年前的春日,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一夜之间,她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太子妃,是京城里名门闺秀都羡慕的角儿。
太子不敢再追忆过去,更不敢看着太子妃的脸,他害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幅模样若是让外人看见了,尤其是他的弟弟凌风,日后指不定在宫里头会招来什么闲言碎语。
想到这,他使劲站稳了脚跟,平复自己的心情,不敢再有一丝懈怠。眼下最重要的是护好他们的骨肉,他的女儿。
“皇上驾到!”听闻皇帝来了,皇后立刻转身整理了衣袖,来到殿门外迎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
“皇后,太子妃如今怎么样了?”“回禀皇上,太医院的人说太子妃是因为劳累过度,身子亏虚引起的血崩,孩子是保住了,但太子妃她…这恐怕是命中注定的一劫……”皇后说完这番话便又装模作样的哭了起来。
“太子现在人在何处?”
“回皇上,太子正在床榻前陪着太子妃,想看看她最后一眼。”皇帝意欲进到屋内,却被皇后拦住了。
“皇后,你这是何意?”“皇上,您万万不可入内啊,女子身上阴气本重,如今太子妃已逝,屋内更是多了几分寒意。您是天子,龙之身躯,岂能随意与阴气交汇呢?恐怕是不吉利啊!”
“是啊,皇上,还是皇后想得周到。依丞之拙见,确实不宜入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既然如此,那就听皇后的意思吧,我便不入内了,只是不知靖儿现在情况如何?还有太子妃诞下的幼子如今身在何处?”
“回皇上,公主一刻钟前已被奶妈抱回了长安宫,至于靖儿嘛……伤心是在所难免的,太子妃突然离去,靖儿一时半会肯定是难以接受的,还请皇上多给他些时日,也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好筹划太子妃的葬礼啊。”
“想来也是,今日竟出此等事,也是太医院的失责!朕定要好好惩治他们”
“皇上,臣妾到觉得这并非是太医院和稳婆的失责,您也知道,太子妃的身子向来是弱得很,伤寒感冒是常有的事情,出了此等事他们也是心有不安,曹御医刚刚还和丞妾请罪来着。若皇上您贸然惩治,反倒会失了您仁爱厚德之心,那后宫之人就难以臣服于您了。丞妾想着太子妃为皇室诞下子嗣有功,她生前贤良淑德,受人爱戴,故还请皇上为其追加封号,也好抚慰其在天之灵啊。”
“皇后果然是聪慧过人啊,将这身后事想的如此周全,着实是替朕分忧了。”
“皇上过奖了!丞妾是皇后,是一宫之主,这是丞妾的分内之事。皇上您日理万机,有些事自然是无暇顾及的。”
皇帝的眼眸露出欣赏的目光,他正欲夸赞自己的爱妃,又忽的想到了太子妃的不幸。太子从屋内走了出来,面容憔悴,暗淡无光的脸上还残留着两道淡淡的泪痕。不过半晌的时光,人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心酸与悲苦在他的神情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拜见父皇。”
“快起来吧靖儿…孩子啊,苦了你了。看来玄妙师傅说的没错,这一世你和云禾终究是无缘了,所幸云禾最后还留下了一个孩子,也算是一种念想吧。你可要好好照顾郡主,抚养她长大成人,只有这样云禾才能安心的去。”
“父皇,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
太子妃的丧礼是在三日后举行的,举国哀悼,皇帝下旨将其葬在皇家陵墓中,陪葬品颇为丰厚。他还下诏追封太子妃苏云禾为皇后苏氏,册封其女为暮云郡主,还派遣了多位大内密探护长公主安宁。
太子妃的死告一段落了,而她真正的死因也逐渐沉寂了,直到数月后,太子偶然听见二皇妃宫中的婢女们窃窃私语,提及到了太子妃的死因不明之处,他方才觉得此事有些可疑。
怎奈前段时间他都沉浸在无尽的伤痛中,一蹶不振,今日受邀去二皇子宫内一同赴宴,他才想着出门走走,却意外发现了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