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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只因思音

正月十五,阖家团圆日。

也是北渊国破之日。

正值壮年的皇帝被叛军困于大殿,不见昔日神采。

“楚意,成王败寇,朕无话可说,但你念在朕平日待你不薄的份上,放丹音一条生路。”

皇帝苍老很多,走投无路时只能恳求对方放过自己女儿。

“呵,怎么放过?不如……收她为本将军的妾室?”

“你……你大胆!”

“哦,对了,还有一事想告诉你,你的皇后已经先你一步入黄泉了,你还是可以和她做一对鬼夫妻的。”

“楚意,枉朕那么信任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笑话,哪来的恩?是二十年前你灭我全族的恩?还是那尊贵的七公主一直想在军中取代我的恩?哈哈哈哈,别废话了,来人,送他上路。”

“楚意,给我住手。”

十六岁的丹音已然是大人的模样,一头墨发高高束起,身穿战甲,右手持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剑,从大殿外一步一步走来,脚下是一个又一个染着血迹的鞋印。

“音儿,快走,不要管父皇。”

“走?哈哈哈哈哈哈,皇上莫不是老糊涂了?现在的局面,可不是公主想走就能走的。”

“楚意,你究竟想干嘛?”

“公主,现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想干嘛当然是我说了算。”

“说吧,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父皇。”

即便身边没有一兵一卒,丹音依旧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公主果然年轻,竟在这痴人说梦,我盼了这天盼了十多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怎么能放过你们顾家人呢?”

丹音握紧手中的剑,一呼一吸间都是钝痛,她的母后刚刚自尽于中宫,她的兄弟姐妹惨死,她的父皇被生擒。

随着楚意一声令下,众人瞬间围了上来,丹音右手把剑高高举起,狠狠刺向围上来的人。

对面的人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她分身乏术,最终还是没能救下最疼爱她的父皇。

楚意摆了摆手,示意士兵停下。

“公主,我可是给你留了时间去和你父皇告别,别太感谢我,哈哈哈哈哈哈。”

那边皇帝大口大口的吐血,眼睛无法聚焦,他已经看不清他的宝贝女儿现在的样子了。

丹音跑到皇帝身边,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手抖着给皇帝擦脸。

“父皇,父皇你醒醒,不要……不要留丹音一个人,父皇你看看音儿啊,别……别不要音儿。”

她一遍一遍的叫着,手忙脚乱擦着皇帝口中不断涌出来的血,想不通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的血。

“音……音儿,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楚意看着地上诀别的父女二人,内心只觉得畅快,他今日大仇得报,在皇帝最心爱的女儿面前,亲手杀了他,也让受尽宠爱的公主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在她生日这天,在她来到世上的这天,在她拥有一切的这天,再亲手剥夺这一切,对,他就是要亲手颠覆这一切。

“父皇,父皇,你不要走,以后我绝对不会气你,不会不听话,别走,睁开眼看看我啊父皇……”

长珩赶来时,宫中已经杀戮一片,哀叫连连。

还是战神的时候,他带过比这多很多的兵,打过很多次很多次的仗,可是没有一次像这时般惊慌失措。

当他脸色苍白的找到丹音的时候,丹音已经杀红了眼。

发带不知何时散了开来,就这么披头散发在人群中厮杀。

长珩身形晃了晃,这个场景是多年来他的梦魇,不同的是,眼前的丹音一头白发,手起刀落,犹如修罗。

楚意倒在一旁血泊里,奄奄一息。

“你,输了。”

丹音就这么站在楚意旁边,依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浑身是血,犹如鬼魅。

“呵,你也没有赢。”

说完,楚意便死了。

这场宫变,终于落幕。

以帝后及七公主的性命为代价。

长珩看着倒地不起的丹音,双脚像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他这些年来,看着丹音长大,任凭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可如今却亲眼目睹她死在自己面前,叫他如何不恨。

如果不是他算错日子,如果不是他错估了朝堂形势,如果不是在今日飞回水云天求司命改命薄之法,那么丹音这一世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下场……原来这一切,本不应该啊……

丹音只觉得疼,全身都疼,五脏肺腑都疼,疼到视界模糊。

看着长珩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很想抬起手,告诉老师,她的父皇母后走了,想告诉老师,只要是老师送的礼物她都喜欢,还想问老师讨要今年的生辰礼物,其实最想告诉老师的,便是她在十三岁那年,心里刻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孩提时教会她何为家何为国,教会她什么是责任,也教会她什么是爱,她多么想一直一直跟在老师身边。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

“丹音,丹音,我是长珩啊,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凡体,但丹音此时没了仙根,再多的灵力也于事无补。

“长珩,别……别白费力气了,这一世,遇见你,已是幸事,我很满足了,不过……就是……再也……再也不能陪着我过生辰了。”

“我陪着你,我都陪着你,这一世,下一世,我都陪着你,好不好?答应我,别再忘了我了。”

“好,我会永远记得你,长珩,别哭。”

水云天。

“哎,你听说过了么,澧元仙君的女儿丹音仙子历劫回来了。”

“啊?这个倒是不曾听说,不过她刚去军营不久后不是已经历劫一次了嘛?”

“你是说她替长珩仙君挡天劫那次?”

“对啊,那次她真的差点神形俱散灰飞烟灭,天雷三七二十一道,道道劈在她元神上,真的可怕。”

“那天的天劫别说我们这种修为浅显的小仙子了,就算长珩仙君他们也未必受得住啊。也不知道那丹音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后来听澧元仙君说啊,丹音虽然熬过来的,但是代价就是被抽走一半的灵识还有记忆,而且啊,仙根和元神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当时丹音足足躺了一年多呢!”

“唉,丹音仙子对长珩仙君可真是痴心一片啊。”

“只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长珩正要去找云中君商量丹音历劫回来的事儿,恰巧听到两位仙子在讨论丹音便停下来听了一会儿。

听到后面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也没人和他说过,什么替他挡天劫,什么神形俱散,听的他冷汗涔涔。

他喉咙发紧,好像有一双手在不断收紧。

原来,情深不可负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丹音。

在他追逐小兰花时,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自己筹谋的呢?他当时还大言不惭的对着丹音说她不懂什么是爱一个人……

当他在试探、在纠结、在踌躇的时候,丹音早已经如飞蛾扑火般走向自己,然后在他身边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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