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

         身旁的新娘子悠悠转醒，小侯爷才看到自己的媳妇长什么样子。中上之姿，就算不说话，也是眉眼带笑。和顾大小姐的冷眉冷眼相差甚大。陈铄凡除了初见晟姿时她笑得好似夏日骄阳一般，之后就再没见她笑过。她不笑时，好似拒人千里，连他滚烫的心也一点点冻住了。就算现在的同榻之人并非心之所向，陈铄凡也想尽量对她好点。毕竟等她有了身孕，他这做人相公的就要远赴异地了。“你要没睡够就再睡会儿，请安什么的，不用急。”姑娘娇羞地摇摇头“晨昏定省是做儿媳的本分。”

        两个人收拾妥帖去给孙大娘子请安，儿子成亲了，还有谁比他这个做娘的更开心的。还吩咐小厨房给儿子儿媳多炖些滋补的汤水。只盼着儿媳妇的肚子早日鼓起来。

         新娘子姓陆，叫莲喜，东京人，父亲在外地做官。她及笄以后就跟着母亲回到东京，就是想在这边找婆家。没想到会攀上忠义侯府这个高枝，而且小侯爷相貌俊郎与人和善，连她娘都说定是她上辈子积德行善，这辈子才能寻到这么好的亲事。洞房之夜，面对一滩烂泥般的新郎，她也不恼火。脱衣擦身，喂他醒酒汤。却听见这个已经成了她相公的男人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不过声音含糊，她只听出那人貌似姓顾。之前的留言她也有所耳闻，当时她并未在意。如今她只能安慰自己，小侯爷迟早都会纳妾，心里多一个人又何妨？反正她都是正妻，只要生下嫡子，侯夫人的位置迟早都是她的。

        侯府的规矩多，小侯爷三班倒也不常在府中。白天陆娘子要侍候婆母，还要学着侯府规矩。不过她的相公时常会带些小东西给她，胭脂，眉黛，小吃，钗环。休沐时还会带她去她从未去过的酒楼，她满足得很。成婚一个多月后，就快正月十五了。元旦时还是孙大娘子操持的团圆饭，老侯爷过年也不曾归家。孙大娘子就同她说上元节的晚宴就由她操办。这是头一次，她生怕办砸了，问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往年的十五都是如何过的。“其实咱们府里过上元节比较简单，侯爷和两位少爷都不在。也就让厨房烧些菜，吃完后再给各房分些蜜饯果子。”“那平时都定哪家的蜜饯果子？”陆娘子接着问“以前都定丰禾的，不过小侯爷说不好吃。您和小侯爷成亲时定了永安楼的，那家的果子蜜饯真是挺不错的。”“那就去它家定吧！”

        这永安楼，陆莲喜曾来过一次。不为吃饭，喝茶，是来相亲的。不过当时她太过拘谨，果子一口没吃，喝的茶也没品出味道。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是忠义侯府的小侯夫人，只要侯府的马车停在门前，自有人殷勤招待。“娘子请坐，我这就去请掌柜！”陆莲喜被引到座位上。“这些菜都要准备好，还有东家交代的这些果子，明天顾府杜府和陈府的几位娘子和家里人都要过来。最好的雅间要留出来，听见没？”她老远就听见永安楼的掌柜在嘱咐旁边的人。

        现在永安楼的掌柜早已不是那几位美人娘子。换了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大家都叫他何掌柜，只有东家还叫他何四。何掌柜满脸带笑走到莲喜旁边“这位娘子是想定明天的果子？不过明天这御街有灯会，酉时天黑后我们楼里就只送正餐，不再送果子的嗦唤了。您若想定，只能麻烦您差人来取一下。”陆莲喜离京多年，去年春天才回的东京。一听有灯会，就也想来看看。于是和掌柜说好戌时末来取。

         上元节当晚，御街好不热闹！永安楼里几个姐妹带着孩子在永安楼里吃顿团圆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雅室里男人，女人，男孩女孩各自一堆，聊着自己圈子里的话题。晟姿倚着栅栏，隔着永安楼门前的湖望着灯火辉煌的御街。上一次逛御街是什么时候？对，是去年的中秋，那天瀚霐跟着她，然后……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晟姿被婉姝这一问，一下子回了神。用手摸摸自己的脸，是有些微微发烫。“你拒绝了那位小侯爷，莫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婉姝调侃着。“你别瞎说，哪有什么意中人！我的脸是被风吹的。”“那你还开什么窗？别着了风寒！”说着婉姝就要把晟姿面前的窗合上。“别关啊！你看前面的御街，多热闹。让我再多看一会儿！”

       “隔这么远看有什么意思？要不我们也去逛逛吧！”杜令杰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她们身后，杜令豪也拍手附和。四姐妹家除了陈廉家那3个孩子比较小，其他一共七个孩子乌泱泱一起下了楼。这七个人，男俊女美，还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所到之处真的很难不让旁人侧目。刚到一楼的大堂，中玉就扯着脖子喊“何叔！”何四正在招待来取果子的客人。听见中玉的声音，对客人说到“您稍候，这果子后厨已经备好，马上就给您拿来。我去那边处理点事！”说完绕过柱子，奔着中玉过来“小祖宗，咱能别在楼里喊那么大声吗！有事让小二叫我一声不行啊！”中玉嘿嘿一乐，搂着他何叔的胖脸到一旁小声说“晟姿不是在嘛！你就让我耍一回少东家的派头不行吗？”何四秒懂，也扯着脖子喊到“那少东家有什么吩咐呢！”“帮我们安排条船，要能都坐下的，我们要去御街看花灯！”中玉这幅样子，婉姝简直没眼看。

        陆莲喜还在等后厨给她拿果子，听着柱子那头的声音也忍不住探头去看。身后的陈铄凡走过来问她“看什么呢？果子拿到了，我们回府吧。”然后牵着莲喜的手往大门走，可目光却扫到了一人。大红色的披风，无一根杂色的狐裘毛领，正是他之前猎到的那个。披风包裹的一人除了顾晟姿还能是谁？陈铄凡一下定住了。她貌似瘦了些，也不似之前那副生人勿近的神情，和旁边的女孩说笑着，他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莲喜继续朝前走，却被站在那里的陈铄凡扯住了脚步。“怎么了？”她回头去问，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容貌绝艳的顾晟姿。晟姿也看到了他们，只是微笑着轻轻颔首。

        看着晟姿他们一行人出了门，何掌柜又满脸带笑朝他们夫妻二人走过来。“小侯爷，小侯夫人，果子拿到了？”何四看他们身后的几个随从手里都拿上了食盒。莲喜问到“何掌柜，刚才那几位是哪家府上的哥儿姐儿。真是个顶个的俊俏！”“让您见笑了，那是我们楼里几位东家娘子的少爷小姐们。今天在楼里吃饭，这些孩子呆不住，这不就出去玩了！”何掌柜把他们二人送出楼“您二位慢走，有什么需要您再来！”

         夫妻俩出了永安楼，晟姿他们一行人早坐船离开。正要上马车，莲喜突然说她刚才好像把帕子落在了桌上，要回去找，转头又回了楼里。何四见小侯夫人转回，又迎了上去。“小侯夫人可是忘了东西？”“没什么，忘记问这食盒怎么还？”“三日后我们楼里自会有人到府上去取。”“那就有劳掌柜了。还有刚才那为着红色披风的小娘子可是姓顾？”陆莲喜得到了答案，重新出门上了马车。两个人相对而坐，却都没有说话。隔了许久莲喜说到“刚才楼里见到的那小娘子身上的披风真是好看，人也漂亮。家里有这么一个女儿，怕是求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陈铄凡的心又是一阵抽疼“人家的事情，你别妄加揣度。”莲喜听出他口气不悦，可还是继续说到“怎么能是妄加揣度？她身旁的几位公子也都是俊郎不凡，这样的姑娘定是要家世，相貌，才情都配得上，才敢上门提亲吧？不然岂不是自取其辱！”陈铄凡紧紧撰着拳头“你莫不是也想生个这样的女儿？我劝你打消这念头，我娘可是天天祈祷你能一举得男。”莲喜先是一怔，接着又笑了“那相公怎么想？”“无论男女，怀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