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墨染“宋太医,念念她怎么样?”
望着床上面色惨白的人,连一向处事不惊的宋太医都不忍的摇了摇头。
宋太医“光是断骨便不胜其数,更莫要说后背和胳膊上的鞭痕,最严重的便是这琵琶骨,又贯穿锁骨,十指的手甲尽数被拔王妃此次是彻底伤了底子了。恕老奴直言,王妃这次在酆都城边徘徊这一遭,所幸性命无虞,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北堂墨染“可有法子医治?”
宋太医“…恐是将来若能醒来,心理上的伤会远重于身上的伤,此伤无解,只得静养。但若是郁结于心,遂成疾…这结果,老奴不敢对王爷您说有十分的保证。”
北堂墨染“…今日辛苦您老了,尚羽,去送太医回宫吧。”
酱油2“是。”
慢慢扶起沈念,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的给她喂了药,然后轻轻的握住了她在昏睡中却仍颤抖着的伤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曾经能灵活自如的推打着算盘,写的一手瘦金好字,而今满是伤痕,缠满了纱布却仍在往外渗血…
他的念念,受了多大的委屈啊,遭了多重的罪啊…
北堂墨染“念念,念念…”
注意到书桌上有一沓厚厚的纸张,他颤抖着拿起,明明轻如薄翼却重似千斤巨石。原来沈念一直写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临帖,而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啊!
写上林赋,得意中人…她虽从未开口提过情爱二字,却胜似提过,甚至更多。
北堂墨染“念念,我的念念…你受委屈了,我真是个傻子,你这么好,我竟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
北堂墨染“你何时会醒来啊?我还想与你,再赏那一树海棠落满肩…再与你执灯对酌看尽人间灯火阑珊,我想你了,念念…”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转眼间已是凛冬岁寒了。
而她已经昏睡了两个多月,身上的皮肉伤早已愈合,但仍是毫无苏醒的征兆。听宋太医说,是因为她自己不愿回想那段痛苦的经历,所以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愿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舍得醒过来,却不再开口讲话,更不曾再笑过。逐渐消瘦,日渐式微。
宋太医“王爷,恕老奴直言,老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王妃长期封闭自己,抑郁成疾,如今已是药石无医,怕是…怕是…”
北堂墨染“…但说无妨,本王不会怪你。”
其实在今日之前,他便料到了,却一直不敢相信,不敢承认这个事实。
宋太医“怕是油尽灯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浑身温度陡然下降,一时间竟觉血液倒流,他的念念不可能会死的,不会…
恍惚的走进她的寝殿,却发现她赤着足站在窗边,努力的向远处水榭边的那棵海棠树看去,伸出颤抖的手去接住从天而落的雪花…
沈念“真想再看看那满天的海棠啊…那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了…”
朦胧之中,仿佛那一树枯枝再逢暖春,开出数不尽的春色…
北堂墨染“念念…”
她似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如同一朵凋零的花瓣,无力的落在地上,落进北堂墨染的怀里。
沈念“…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的…不管我怎么努力…终究还是不属于这里,墨染…这辈子,是我负你…若有来生,你来寻我,可好?”
北堂墨染“…好,我答应你…”
血从嘴角流出,落在花白的衣服上,点点晕开,像极了那一朵朵凋落的海棠花瓣…
北堂墨染“念念!”
(回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只要付出了,就会有回报。”
“…竹染菁华淡浮生,墨染琉璃君不离”
“我也想像他一样,拥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我一点都不好的,我长得不好看,又那么笨,也没人喜欢过…”
…
后来,海棠依旧,一如当年。
枯木来年又逢春,树下再无当年人。
星耀三十四年,宸王妃因疾薨世于元序的最后一场冬雪,自此人间百花闭谢,众花凋落,似是为她送别,举国见唁三日,因念其护驾有功,落葬馀陵,赐谥号云烟。七日后民间传闻有言,宸王独赴南屏寻仙,而后则再无消息,无人再觅其半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