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的脸渐渐扭曲,我看到他愤怒的双眼渐渐泛红,映射出一道锐利而可怖的光。
“这小子,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马文才咬牙。
我不知所措,上前轻轻揽住他的腰。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银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我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将他抱得更紧。
“不,我只觉得你可怜。”
“可怜?”他一瞬间的慈悲霎时又变成了冰冷的刺刀,直插胸膛。
“我从来不需要人可怜,包括你。”马文才用力将我推开。
他步履匆匆、跌跌撞撞地爬出大门,只留下我怔在原处。
我想一定是我说错了话,从这天开始,马文才好像有心躲着我。
他有时明明瞧见我迎面而过,却不假思索地偏过头去。
他一定是生气了,像他这般骄傲的人,也许我不该可怜他。
殊不知我为着自己的一点揣测伤春悲秋之际,马文才已暗下决心,对王彧展开报复。
他要报复的第一步便是使他声名狼藉,将他扫地出门。
我发现马文才的计划纯属巧合。
那天,我见马文才一早出了门,便想着替他收拾房间。
他向来对我没什么避讳,我自由进出他的房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
可这一次,我却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写着“王彧,借刀杀人”的字条。
“借谁的刀杀什么人?”我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英台曾经多次劝告过我,马文才实在算不上什么君子,可在我心里,他至少不是小人。
即便是为了报仇,他也应该和我商量。
我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想法而感到可笑,是了,他是太守之子,我是什么?我在他身边,有什么名分?凭什么事事告知我呢?
我合上眼,不让泛出的眼泪滑落在脸颊上。
事到如今,还是弄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马文才这个人,若是不想说、不愿说,岂止是守口如瓶,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休想从他嘴里套出一句话。
我本想将此事告知英台,多一个人出谋划策总也好些。
可是转念一想,说到底还是马文才的家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是靠自己吧,我想。
天一黑,马文才便提着一个食盒悄悄出了门。
趁着月黑风高,我偷偷跟在他身后,踮着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只是这条路越走越熟悉,这,不是孟姑娘的房间?
大半夜的,去人家孟姑娘的房间做什么?
我心里吃味,但还是抑制住了这股久违的酸楚,继续跟着他向前。
果然,到了梅花园,孟云姝已站在院内,看来是恭候已久。
“马公子深夜到访,不知何事啊?”孟云姝笑语盈盈。
“文才先前留书一封,不知孟姑娘收到没有?”马文才颔首。
“什么信?早扔了!”孟云姝撇过头去。
马文才呵呵一笑,上前道:“孟姑娘若还想瞧上一瞧这珍宝夜明珠,先与马某不醉不归!”
说着马文才从随身带的食盒里拿出一坛女儿红来。
“借刀杀人?”不知为何,我脑海里又蹦出这四个字来。
难不成,他要借的这把刀,就是孟云姝?
“别喝!”来不及思索,我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将一壶酒打碎。
酒坛破碎的一瞬,那飞溅而出的,是凝结成漩涡的醪糟,更是上天编织给我与马文才那段轻纱般柔软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