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外,昨夜狄飞惊用假死之计让雷损脱了身,然而,当雷损苏醒过来,意识到这一切后,他心中充满了愤怒,气愤的踹了他一脚,紧接着,雷损的手掌高高扬起,“啪!”的一声脆响,重重地扇在了狄飞惊的脸上,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城外显得格外刺耳。
面对雷损的怒火,狄飞惊没有丝毫反抗,他单膝跪地,任由对方发泄怒气。
雷损气得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狄飞惊,厉声吼道:“你真以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杀了你吗?”
狄飞惊微微抬头,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满满的愧疚与坚定,他沉声道:“擅自作主是我不对,任你打任你罚。”
“什么时候轮到你做我的主!”雷损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狄飞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狄飞惊抿了抿嘴唇,再次开口道:“总堂,杀了苏梦枕,有桥集团也不会放过你,想要活命只能假死脱身。”
“脱身?”雷损冷哼一声,脸上满是嘲讽与绝望,“天下之大,何处不是有桥集团的眼线与势力范围?我又能往哪里脱身?”
狄飞惊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我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这江湖上能够杀您的人并不多,而我狄飞惊,会始终守护在总堂您的身旁。无论来的人是谁,我都会尽全力保护您,杀掉所有威胁您的人,直到他们不敢再来!”
狄飞惊私自做决定让雷损假死他有错,但在他看来,只要总堂能够存活下来,无论采取哪种方式,都是无关紧要的。
雷损听着狄飞惊的这番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动。他又何尝不知狄飞惊的忠诚和义气,这么多年来,狄飞惊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为他出谋划策,挡下无数危险。可是,他雷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怎能用这假死的方式来苟且偷生?
“你要气死我吗?”雷损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痛苦与不甘,“你炸不死我,就要气死我吗?我雷损凭什么隐姓埋名,凭什么忍辱偷生的活着?”
狄飞惊膝行几步,靠近雷损,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为了善儿和大小姐!即使无名无姓,即使要忍受屈辱,只要您活着,雷善和雷纯就有父亲,就有家。”
听到这里,雷损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他扭过头去,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自己活着的话,她们就会有人可依靠、受委屈有父亲撑腰。
狄飞惊跪在地上半天,雷损默默地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拿掉了他头发上的一片枯叶,然后抬起手,示意狄飞惊站起来。雷损看着狄飞惊,最后叹了口气。
狄飞惊早已准备好了两匹马,他知道雷损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两人一起骑马离去。
狄飞惊勒紧缰绳,让马的步伐缓了缓,侧过身子,神色关切地对着雷损说道:“总堂,如今形势危急,咱们先去扬州暂避风头。那里远离京城的纷争,待这阵危险过去,我便立刻去接善儿和大小姐过来,与您团聚。
雷损却仿若未闻,他的目光被周围的景致吸引,眉头微微皱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拉紧缰绳,驱使着马儿停下了脚步。那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轻轻地喷了喷鼻息,安静地站在原地。
雷损的目光在四周的树木、山峦间游移,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这里是北营林子吧。”
狄飞惊也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片林子郁郁葱葱,与记忆中的某些画面似乎有所重合,但他也不敢十分确定,犹豫了一下,轻声应道:“应该是吧。”
雷损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份沉痛:“雷震雷就埋在这儿。”
霹雳堂的堂主,也就是雷媚的父亲,死了之后就埋在这里。
雷损的思绪飘回到多年前,那是他来到京城的第七个年头,彼时的六分半堂,还仅仅是江南霹雳堂的一个分舵。总舵主雷震雷,那个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人物,传来消息说要来京城看望他。可那时的雷损,年轻气盛,满心担忧着自己在堂中的地位会因雷震雷的到来而被分化权力,被那错综复杂的权力欲望蒙蔽了双眼,于是精心设计了一场阴谋,将雷震雷残忍地杀害。
那个夜晚,暴雨如倾盆之势,疯狂地砸向大地,仿佛是上天在为这位逝去的英雄悲鸣。雷损站在雷震雷的尸体旁,望着那具渐渐冰冷的躯体,心中竟有些茫然无措。他试图拿起铲子,将雷震雷埋葬,让一切就此了结,可那落下的土,却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好似连这片土地都不愿接纳这具冤魂。而雷震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雷损,仿佛在质问他为何如此狠心,那一刻,雷损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我陪他站了一宿,等到第二天埋上了我才敢离开。”
不知不觉间,他与狄飞惊已然站在了雷震雷的墓前,这片小小的墓地,承载着太多沉重的过往。雷损缓缓屈膝蹲下,双手捧起一把泥土,那泥土带着雨后的湿润与寒意,他轻轻地洒在墓地上,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庄重与敬意,像是在向这位曾经的前辈赎罪,又像是在缅怀那段逝去的江湖岁月。狄飞惊见状,也跟着弯腰,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的墓地,同时,他伸出手,试图扶起雷损,那只手带着几分关切与担忧,轻轻地搭在了雷损的手臂上。
雷损直起身子,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狄飞惊,缓缓开口道:“江湖人说如果没有朋友,就去找狄飞惊;如果没人了解你,就去找狄飞惊;找到了狄飞惊,你会发现,他既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知己。”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探究,似乎想要从狄飞惊的眼中找到一些答案。停顿了片刻,雷损再次问道:“你真的对所有的人都那么好吗?我想你应该心里总有个轻重之分吧。你老实回答我,你这么多年你守着我、守着六分半堂、还是守着雷儿或纯儿?这四样在你的心中,哪一样份量最重?”
狄飞惊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目光坚定而坦然,直视着雷损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守善儿,胜过一切。”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狄飞惊将所有仅存的温柔都小心翼翼地给予了雷善,那个在他心底占据了特殊位置的女子。每次轻轻唤出“善儿”这两个字时,他的眼神都会变得格外柔和,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温柔,一种只属于雷善的偏爱。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雷善的心中早已满满地装着苏梦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身影。于是,他选择将这份炽热的心意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默默地守护着她,不求任何回报,不存一丝奢望,只是单纯地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
雷损低下头,仔细地察看着狄飞惊的眼睛,那里面清澈如水,毫无半点虚假之意,只有一腔赤诚。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总是违抗我的命令,你说守我,我不信,六分半堂再辉煌终究是个死物,你说守它我也不信,说守善儿,我信你。”
雷损的心中泛起一丝欣慰,他明白,狄飞惊最为关心的无疑是雷善,而雷纯在他心中也宛如亲妹妹一般重要。他知道,即便日后自己离世,狄飞惊也一定会守护在她们身边,这一点,他从未有过丝毫怀疑。
狄飞惊见雷损突然转身,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心中一惊,急忙跑上前去,大声叫道:“总堂!总堂!”
雷损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微微侧过脸,说道:“别拦我,也别跟过来,记住你说的话,守住善儿!”
雷损深知雷善在狄飞惊心中的重要地位,而他也同样相信,狄飞惊会照顾好雷纯。
狄飞惊的脚步顿住了,他望着雷损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雷损的决心,曾经也试图阻止,但他清楚地知道,一旦阻止,只会引发更大的矛盾,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而这一切,终究也无法改变什么。于是,他选择了沉默,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雷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我守你,就像守父亲。”狄飞惊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悲伤。他知道,雷损这一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了守护他所珍视的一切,包括六分半堂的尊严,包括雷善和雷纯的未来。狄飞惊望着雷损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会坚守自己的承诺,守护好雷善和雷纯,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让她们在这乱世江湖中安然无恙。尽管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们都没有退缩的余地,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江湖,充满了血与泪、爱与恨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