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院子,还是那个跪在石阶下的小孩。
“你又来了。”
他看了她一眼。
予宁还没从刚才那股劲中缓过来,有些恹恹的。
“嗯。”
她坐在了他面前的一阶石阶上,双手抱着膝盖,团成了一团,白色裙摆盖住脚踝,一双玉足娇小玲珑,似雪捏的一般。
脚踝处系了一条红绳,上面坠了一只玉兔。
温若寒眼神落在上面,两侧的手指微缩了缩。
她懒懒抬起眼皮,“对了,你怎么还跪在这里呀?”
上次来也是,这次来也是,位置也没变一下。
她已经发现自己在梦里了。
两次她都睡着了才来这里,就是不知道是谁的梦。
不管是谁的梦都很奇怪,她也不认识他呀。
温若寒语气平静极了,“父亲没叫我起来。”
予宁扯了扯嘴角,纤长的睫毛落下小片阴影。
“上次打你的也是他?”
他没否认,只说, “是我的错。”
“你做错什么了?”
“我就是一个错误。”
父亲说,蓝氏的蓝怀瑾与他同年,已经诗书礼仪,修为风范俱佳,跟随长辈下山除祟了,而他,连一个树妖都下不了手,真是一个废物。
鞭子每一次落下,他都能感受到父亲的杀意。
他恨他。
恨他的出生夺走了母亲的性命,或许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
大红的衣服裹住了伤痕累累,予宁看着这个跪的笔直,一身沉寂的小小身影,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小小的,轻轻的,牵起了他红色的衣袖,像牵住了曾经的自己。
白的似雪,红的似血。
温若寒一怔,幽暗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他抬起眼。
“你听过一句话吗?”
女孩的声音细细,柔柔,似枝头上的花苞。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你的存在并不是错误,因为你本就生而不凡啊!”
“你今日承受的苦痛,都会化作他日青云直上的东风。”
“就如同你袖上的太阳纹一般,光芒万丈,光耀万里。”
温若寒抿紧唇,紧紧盯着她。
“会吗?”
“会!”
她弯起了一双水眸,身子前倾两根手指落在他嘴角。
“若能笑一笑,更像了。”
他本能想退,最终却没有动,“像什么?”
“小太阳。”
他漆黑的眸子透不出一丝光,“你喜欢太阳?”
“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小女孩重重点头,精致的眉眼似氤氲着光。
她这一生都在追求自由,追求光。
小温若寒勾起了嘴角,笑了。在她惊讶欢喜时笑意更深了,他没有说的是,她才是那一轮小太阳。
来到他的梦中,带来了第一缕光。
她喜欢太阳,他会站到最高,成为天上唯一的一轮太阳。
“我叫温若寒。”
男孩身上的伤痕肉眼可见的消失,红衣完好如初。
他终于从地上站起来,伸出双臂似乎要抱一抱面前的女孩,可就在触及到她的时候,面前的人消失了。
……
予宁再一次醒过来,如附骨之蛆的阴冷散了不少。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呢?
白嫩的小手捂着额头,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温……
红……
太阳?
奇怪,她甩了甩头,感觉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算了算了,一个梦而已,她转头看向了那把剑。
哼!
拿不住你!
她撑着双手起来,迈着小短腿径直走向那把剑。
“嗡……”
剑身嗡鸣,随着她的走近猛烈震颤,黑气更浓郁了,一只白嫩的小手穿过森森黑气,一把握住了剑柄。
“唰!”
斑驳的铁剑一点点被拔出,污秽簌簌剥落。
寒光湛然。
……
耳边细密尖利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只余下一道。
低低的,仿若耳语。
“小骗子……”
……
“小骗子你怎么没佩剑?”
“因为我这个人宁缺毋滥,没找到命定之剑是不会佩其他剑的。”
“这么专一?”
“自然。”
“那一辈子没找到呢?”
“那就不用剑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爱说就说,浪费的是他们的口水,又不掉我一根头发。”
“说说吧!你喜欢什么的剑,我好帮你留意。”
“嗯……也说不好,得是让我心甘情愿拔出来。”
“本命剑若有灵,一生忠于一人,主死剑封,是要慎重……”
“也不定是要灵剑,感觉对了就是一把寻常木剑也可以……”
“那……我为你介绍一把?”
“好啊!”
……
无人听到一声低喃。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