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临时监狱的探照灯在午夜时分刺破浓稠的黑暗,惨白的光柱机械地扫过三号牢房的铁窗。
魏桥像只受伤的野兽般蜷缩在发霉的草垫上,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水泥地上摇曳的栅栏阴影。
墙角的阴影里,一只灰蜘蛛正用银丝修补着破损的蛛网,它细长的腿在穿透铁窗的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每一次精准的吐丝都像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囚笼。
魏桥畜生都比人活得明白。
魏桥嘶哑地笑起来,喉结滚动时牵动颈侧的鞭伤。
三天前那场漫长的审讯里,他们用通电的铜棒抵着他的太阳穴,却始终没能让他说出那批藏在吴淞口废弃船坞的德制山炮。
铁门铰链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魏桥条件反射地绷紧肌肉,却在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缩。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月如歌的身影拉成一道狭长的剪影。
她穿着墨绿色丝绒旗袍,领口别着枚银质蔷薇胸针,腰间却空荡荡的没有配枪。
马婉君魏司令。
她的声音像掺了冰碴的烈酒。
马婉君看来他们伺候得不够周到。
魏桥的视线落在她右手无名指上。
那枚翡翠戒指是温家的传家宝。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这枚戒指,是在温罗君被送进疯人院那天,那个懦弱的男人死死攥着它,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魏桥马小姐。
魏桥故意用这个生疏的称呼,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
魏桥你父亲要是知道你现在......
马婉君您也配提我父亲?
月如歌的高跟鞋碾过潮湿的地面,从手袋里甩出个牛皮信封。
信封落在草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封口的火漆印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那是马少尉的私章,图案是匹踏雪的骏马。
魏桥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记忆闪回那个雪夜。
马少尉浑身是血地倒在书房,手里攥着的正是这个信封,窗外站着穿和服的佐藤绫子......
马婉君清歌姐也见过这个吧?
月如歌突然俯身,发丝间的茉莉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马婉君所以她才会在日记里写,魏桥的书房有暗格,钥匙藏在观音像里。
魏桥的瞳孔骤然紧缩。
观音像!
那是北园酒楼地下室最大的秘密,就连王一博都不知道......
黎明前,牢门再次打开。
夏易带着消毒水的气味走进来,肩章上的将星擦得锃亮。
他手里把玩着个物件,一尊白玉观音的断手,掌心里嵌着黄铜钥匙。
夏易菊丸号的货舱钥匙。
夏易用钥匙尖划开魏桥的衬衫领口,在锁骨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夏易您猜我们在货舱里找到了什么?
魏桥的呼吸变得粗重。
恍惚间他回到二十年前的北园酒楼地下室,绫子正在往红酒桶里掺鸦片酊,而少年王一博被反绑在角落,眼睛黑得像两口深井...
夏易温小姐今天去灵隐寺了。
夏易突然话锋一转。
夏易慧明法师见到女儿时,手里的佛珠突然断了。
他俯身凑近魏桥的耳朵。
夏易您知道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夏易魏桥的书房地板下,埋着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