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失语花园”的门口,手中的招聘启事已被汗水浸得微皱。启事上只有简短的两行字:“招聘花艺助手,无需经验,但需懂得倾听花语。”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爬满常春藤的木门。
风铃轻响,门内的世界与门外喧嚣的都市恍如两个次元。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却不是那种整齐划一的香气,而是层层叠叠、彼此交织的复杂气味——玫瑰的甜腻与薄荷的清冽争锋,茉莉的幽雅与迷迭香的辛辣共存。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花。
在昏黄灯光下,林晚看见一束蓝玫瑰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微微颔首,角落里的白百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绽放,而一盆含羞草在她经过时迅速闭合叶片,仿佛能预知她的靠近。
“有人吗?”她轻声问道,声音在花丛中显得格外渺小。
“你就是来应聘的?”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花架后传来。
林晚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约莫三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膝盖上盖着一条深灰色薄毯。他的手指修长,正轻轻抚摸一株紫色薰衣草,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看透人心。
“是的,我叫林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看到招聘启事...”
“程述。”他简短地自我介绍,操纵轮椅向她靠近,“你说你听不见颜色?”
林晚怔住了,这是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秘密。从小到大,她能看到声音带来的色彩——母亲的笑声是淡金色的涟漪,城市交通的喧嚣是浑浊的灰色漩涡,而某些特定的声音,会让她眼前绽放出无法形容的绚烂图景。
这是一种名为“通感症”的神经特质,也是她屡次失去工作的原因。人们不会信任一个在重要会议上突然因为某人的声音而“看见大片蓝色鸢尾”以至于走神的助理。
“你怎么知道?”她警惕地问。
程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弹了一下身旁的一朵铃兰。清脆的声音响起,林晚不自觉地低语:“淡黄色...像初春的阳光。”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我需要一个能‘听见’花语的人。花不会说话,但它们会‘发声’,只是大多数人听不见。”
“花语...不是象征意义上的?”林晚迟疑地问。
程述推动轮椅,引她走向温室深处。在一丛纯白色的花朵前,他停下示意她靠近。
“闭上眼睛,听。”
林晚照做了。起初,她只闻到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但渐渐地,她开始“听见”一种低沉而悲伤的嗡鸣,眼前浮现出银灰色的波纹,像是月光下破碎的湖面。
“它在...哭泣?”她不确定地说。
程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月光花’,只在夜晚开放。它原来的主人上个月去世了,从那以后它就再没有真正盛开过。”
就这样,林晚得到了这份工作。
日复一日,她在“失语花园”里学习倾听每一朵花的“声音”。她发现每种花都有独特的“音色”——向日葵是温暖的金色和弦,紫罗兰是羞涩的淡紫色颤音,仙人掌则是固执的深绿脉冲。
而程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对花了如指掌,却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提。
林晚渐渐发现,每当夜深人静时,程述会独自在温室最深处工作,那里有一扇永远锁着的门。有几次,她注意到他对着那扇门低声说话,声音轻柔得如同爱抚。
一个月后的雨夜,林晚因忘拿手机而返回花店,却看见温室深处有微光闪烁。她悄悄走近,发现那扇一直紧锁的门虚掩着。
透过门缝,她看见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美景——满室的蓝紫色花朵在雨中微微发光,每一朵都像是凝聚的星光。程述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我又梦见那场火了,苏晴。”他对着花丛低语,“十年了,我还是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