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琼华国皇宫之中,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俯首叩拜。当今皇帝莫星河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头上的冕旒纹丝不动,称得他稳重端庄,也虚掩了掩那不似帝王,倒似皎月一般的面容。
“众爱卿平身。”一样的场面,一样的话术,莫星河早已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莫星河身边的张公公上前一步,扯着嗓子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许是日复一日的麻木了,又许是今晨还未醒神,如此端坐着竟有些不适。可奈何众目睽睽,也不好动作,于是莫星河露在宽袖外一点的指头轻动了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膝头上。
莫星河目光望向殿外,瞧见天光已然大亮,竟是走了神。想到近来也没什么事要处理,或许今日会早些下朝,如今时节,正值海棠花盛放之时,倒是可以去……
“陛下,”一人出列,前至御前,掀开衣摆跪下,拱手便道,“臣有事要禀!”
莫星河看向这打断了他思绪之人,面上却不曾显露一丝情绪,淡然开口道:“颜爱卿,你要禀何事?”
那人愁眉锁眼地道:“臣昨天夜里才收到急报,昨日寅时,边关大将军菖石竟是殒命于军中!”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这……这是谁干的?莫不是敌国来犯?”
“怎会死在军中?!”
“莫不是敌国奸细?!”
“难道战事将起?”
……
莫星河闻言蹙起了眉头,颇感意外。
那人又继续道:“据情报所述,杀害菖石之人,是……竟是西宁侯收养的义子!”
此言一出,顿时满堂寂静,众臣面面相觑。
莫星河的眉头一挑,今日当真是未醒神,竟是一时未曾想起,这西宁侯收养的义子是谁——蓦地,一双凶狠似狼的眼,毫无防备地闯进了莫星河的脑海里,倒叫他惊了一惊。
还不待他细想,位于众臣之首的右丞相却是忽然开口说道:“陛下,虽说西宁侯乃是先帝亲封,又有殊勋茂绩,可他这义子也太不像话了,竟是二话不说便将那镇守北煦的大将军给杀了,北煦是何地?那可是离皇城最近的边城,西宁侯这义子,实在是狼子野心哪!”
莫星河抬眸看向那右丞相,隔着轻轻摇曳的玉藻,将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相,他平日里可是心高气傲得紧,少见他把人放在眼里,又何时见他如此动过气?
位于左列之首的左丞相,也侧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莫星河倒是来了兴趣,面上却依然沉稳:“那依右相所见,该当如何?”
右丞相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垂眸掩下眼底那抹阴翳,便是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又道:“臣以为,当是立刻捉拿此人,此人如此大逆不道,其心可诛!至于西宁侯——竟然教出如此犬子,便是管束不当,应当让他于侯府静思己过!”
众臣闻言,面色各异,却是彼此眼色交汇,无人敢出声发言。
真是好大的口气,西宁侯曾救过先帝性命,先帝曾欲封其为王,但其言自己性本爱丘山,于是先帝最终还是封其为侯,守一方安宁。
西宁侯德高望重,这右丞相倒是放肆……
莫星河正腹诽着,却忽闻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入殿来,众人只听道:
“竟是敢叫西宁侯静思己过,右丞相真是好大的口气!”
此人好似并未如何大声说话,可这一言语却实实在在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叫他们听得真切。
莫星河愣了愣,差点疑心是自己的心声泄露了出来。
众人纷纷朝殿外看去,却见一玄衣男子只身入殿,朝御前走来。
那男子身形高挑,宽肩窄腰,比例是极好的。他一头墨发高束,剑眉星目,那面庞有如被精心雕琢过,轮廓利落有致,皆是恰到好处。
莫星河却一眼望进了他那双眸子里,那双眸子深邃犀利,竟叫人视之惶恐,心生不敢与之相视之意。
莫星河总觉着似乎在哪见过……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金銮殿!”右丞相盯着这位出言不逊的不速之客,宽袖下的手已不觉握紧。
众人眼神惊诧各异,那人却是不疾不徐地迈步向前,竟是直视龙颜,毫不畏惧地与莫星河对视。
莫星河忽地眉目一展,这双眼同方才脑海中闪过的那双凶狠似狼的眸子重叠在了一起——是他!
莫星河的双眸蓦地睁大了些,藏在宽袖下的左手莫名地缩了缩,他竟是露出了一丝怯色。
所幸在场众人的目光皆被此人吸引,并无人瞧见他们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竟是在此刻露出了一抹不合时宜的神色。
那人至御前站定,单膝跪地,规矩地行上了一礼,再抬眸看向莫星河时,唇角微微挑起,倒是将眸中的狠戾之气冲散了一些。
莫星河也掩下了情绪,便听得那人再开口道:
“吾皇万岁,臣便是西宁侯那大逆不道的义子——温兆梦!”
是了,莫星河的记忆顿时被唤醒——再看向眼前这个人时,莫星河的眼中如掷石入湖,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