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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奥会夺冠后的后台,是一片有序的混乱。鲜花、玩偶、教练、队员、官员、记者……各种声音和色彩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欢庆的海洋。江之桃被簇拥在中心,怀里抱着那束巨大的冬奥专属花束,胸前那枚金镶玉奖牌沉甸甸的,冰凉的温度透过赛服传递到皮肤上,却奇异地熨烫着她的心。
闪光灯不停闪烁,她配合地露出笑容,但长时间的兴奋和体力透支让她的大脑有些空白,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在看这场属于自己的庆典。
就在人群稍微散开一点的间隙,她无意间抬眼,望向通道的另一端。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一个清瘦熟悉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那里,穿着日本队的队服,脸上带着她记忆里那种温和又带着点探究意味的笑容。
是羽生结弦。
他似乎在等她注意到他,见她望过来,便微笑着走了过来,周围的喧嚣仿佛自动为他让路。
羽生结弦之桃
他开口,用的依然是熟练的中文,有些生疏,带着一点熟悉的、几乎未曾改变的口音,这中文都是她一字一句教的,如同她的日语一样
羽生结弦恭喜你,奥运冠军
那一刻,江之桃仿佛被拉回了十年前那个仙台的夏天。冰场外,蝉鸣聒噪,十岁的少年也是这样,对牵着妈妈手、怯生生的小不点她说
羽生结弦の桃妹さん、仙台へようこそ(之桃妹妹,欢迎来到仙台)
江之桃(Yumi)yuzu...兄(yuzu...哥哥)
这个久违的称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羽生结弦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他仔细看了看她胸前的金牌,目光里是纯粹的赞赏和了然的欣慰
羽生结弦完璧な表現、特にその後内結環の周りと後半の編成は、本当に勇敢で、……とても『桃』です(完美的表现,尤其是那个后内结环四周和后半段的编排,真的很勇敢,也……非常‘之桃’)
江之桃(Yumi)見ましたか?(你看了?)
江之桃有些惊讶,他明明自己也有比赛和训练。
羽生结弦もちろん見てください(当然要看)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
羽生结弦大きくなった妹を見て、ついに最大の舞台に立って、どうして見逃すことができますか?(看着长大的妹妹,终于站上最大的舞台,怎么能够错过?)
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像是透过如今这个光芒万丈的奥运冠军,看到了那个曾经在仙台冰场上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的倔强小女孩。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几乎每一个夏天,妈妈都会带她去仙台,美其名曰“避暑训练”,但她们都知道,那里有当时已经是青少年组耀眼新星的羽生结弦,有他毫无保留分享的练习心得,有他在她跳跃失败时认真的指点,也有在她想家时递过来的仙台特产毛豆年糕。
他是她花滑路上,除了教练之外,另一个恒定不变的参照系和灯塔。
江之桃(Yumi)覚えています(我记得)
江之桃声音有些哽咽,但仍努力保持微笑
江之桃(Yumi)子供の頃アクセルがうまく踊れなかったので、『回れ』とは思わないで、『飛べ』と思ってくださいと言ってくれました(小时候跳不好阿克塞尔,你跟我说,不要想着‘转过去’,要想着‘飞起来’)
羽生结弦愣了一下,随即莞尔
羽生结弦こんなに長いこと、桃さんはまだ覚えていますか?(这么久的事,阿桃还记得?)
江之桃(Yumi)覚えています(我都记得)
江之桃轻声说,眼神坚定。记得你每一个看似随意却切中要害的建议,记得你面对挫折时不言放弃的背影,记得你谈起花滑时眼中闪烁的光。那些夏天的碎片,拼凑成了她信念的一部分。
他看着她,似乎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话,眼神更加柔软。
羽生结弦今、あなたは誰よりも高く飛んでいます(现在,你飞的比所有人都要高了)
羽生结弦这条路还很长,之桃。享受它,就像你今天做的那样
他用着新学习的中文,笨拙的鼓励着她
这时,有工作人员来催促江之桃去参加新闻发布会。羽生结弦朝她微微颔首,用日语轻声说
羽生结弦これからも、頑張ってください。”(今后也请继续努力)
然后,他又切换回中文,带着一丝戏谑,如同多年前调侃她哭花脸时一样
羽生结弦快去吧,冠军。后面还有好多‘战斗’呢。
江之桃用力点头,抱着花束,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
羽生结弦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便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那一刻,奥运金牌的荣耀、媒体的追捧、世界的欢呼,似乎都沉淀了下来,化为一种更深沉、更温暖的力量。从仙台到俄罗斯,从四岁到十四岁,从仰望到并肩,这条冰上之路,她从未孤独。
她转回身,挺直脊背,走向那片属于她的、更广阔的未来。足下的冰刀,似乎更加坚定有力了。她知道,前方还有更长的路,而有些羁绊和鼓励,会如同北极星,永远闪亮在她征途的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