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去吧。”兰生眼眸倏然亮起，似有星子坠入桃花潭水，潋滟浮光，明晃晃漾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狡黠，眼尾那抹嫣红因兴奋愈发娇艳。
重楼忍不住摸摸了他的眼角，兰生眨了眨眼，长睫轻颤。
“好。”魔尊应得干脆，指节分明的手凌空一划，魔纹自指尖流转成令，漆黑中翻涌着暗金，顷刻凝成一枚森然魔令。
溪风领命而去，不多时三千魔兵在神魔之井列阵，凶煞之气冲天。魔族不得擅自攻打神界，也不得放任何其他族类通行。
如此大张旗鼓，是知会，更是威慑。若神界如他意，他自会遣散魔族，若不如意，神魔之战一触即发。
然而魔族向来不是遵守约定的族类，到时是否真的会退兵……还是未知数。
上次他与飞蓬之战因妖魔入侵神界而不了了之，这一次他不容许有意外，尤其是在兰生的注视下。
一切正如他们所料。
神帝与景天刚叙完旧，镇守南天门的神兵便报魔尊来袭，扬言要飞蓬完成千年前的决斗，另有神魔之井的魔族虎视眈眈。
“飞蓬来战！”
声音如寒铁交击，裹着森冷煞气，从南天门一路劈开重重天关，直抵凌霄殿。殿顶玉瓦被震得错位，檐角风铃泠泠作响。
神界向来寡淡——寡淡的天，寡淡的云，寡淡到近乎死寂的光，放眼望去，即使有霞光彩色，也只注意得到那一片了无生气的白。
如今被不速之客打破。黑云自地平线翻涌而上，暗紫与血色纠缠，漫漫遮天。
景天来到南天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在天地变色的中心，一道身影巍然悬立，高大魁梧的身躯仿佛由熔岩与玄铁铸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赤红长发在狂暴的煞气乱流中狂舞，映衬着刀劈斧凿般冷硬俊朗的面容。额间血色的魔纹光芒流转，一双赤瞳尽是睥睨六界的漠然与傲慢。
魔尊重楼！
他并未刻意释放力量，但源于绝对实力的压迫感像是魔界那座万仞孤峰沉沉压在神界之上。
炎波血刃悄然悬浮于身侧，刃锋吞吐暗红光芒，发出微不可查的嗡鸣，如渴饮神血的凶兽沉声低吼。
魔尊尚在南天门外，未踏入一步，走的是先礼后兵这一套。
远处有一身影遥遥相望，衣袂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在铺天盖地的黑云中显得分外纤弱，似是风中微弱摇曳的火。
暂时恢复飞蓬实力的景天看清了他的脸，不由惊愕，他辨认出气息分明是邪物，绝不是他认识的兰生。
重楼不悦，宽大魔翼“唰”地一展，黑羽边缘泛着金属冷光，将景天探究的目光硬生生截断。他沉声问道：“去哪儿打？”
南天门并不是一个打架的好地方。
景天回过神，报出神帝给的地点：“新天界。”
这迟来千年的一战已不单单是他们二者之间的战斗——他们心心念念的爱人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怎么能输？
不能输，必须赢，而且要赢得漂亮！重楼和景天心里闪过同样的念头。
一神一魔化作两道流光，倏然掠去。兰生落后些许，并未叫雪见看见自己。他和雪见素不相识，没有寒暄的必要。
魔剑和血刃相撞的铮声宣告战斗的开始。
血刃破空而出，刃锋过处硬生生撕裂神界永恒的白昼，曳出流星般的暗红轨迹。魔剑饮姜国太子、公主及诸多守卫之血而成，怨念颇深，散发着不同于天生魔族的魔气。
蓝紫魔气与暗红刃风绞碎云层，震波将悬浮的仙岛推离轨道。
兰生倚着崩裂的白玉阑干，指尖轻敲栏杆，脚踝银铃在轰鸣里荡出清泠脆响，像一缕不合时宜的靡靡之音。
他刚看见重楼偏头掠来的一眼，赤瞳里灼灼燃烧着比战意更滚烫的星河，仿佛要把兰生整个人溺进去。他弯了弯眼，无声莞尔。
他想，重楼会赢。
忽而他脸上笑意凝固，桃花眼倏地转向某个方向，神色愈发凝重。
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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